第83章：四姑娘的好意3

青瑾眼前仿佛蒙的一层薄薄的月影纱，耳边蕙香的话听得到是清楚：“姑娘不知道，我出府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侯爷，侯爷问我去哪？我想着反正四姑娘也没说不许我跟侯爷说，我就一五一十说了。侯爷说老太太指明四姑娘办寿宴，没让二姑娘来，让二姑娘莫要违逆老太太的心意，大喜的日子让老太太不快。”

“侯爷还说，四姑娘一个人操办老太太寿宴的事，侯爷这几天都跟外面说过了。说我们家不是只有一个精明能干的侯爷嫡女，四姑娘比姑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这些来赴宴的人瞧瞧，我们四姑娘更是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

“老太太想找机会捧四姑娘，侯爷比老太太更捧。侯爷避开了府里的人对我和桂嬷嬷说，让太太和姑娘一定要放下心来，这府里也不是只有老太太一个主子。凡是姑娘不愿意的，都还有侯爷挡着呢。”

“姑娘不知道，侯爷说完这些，我和桂嬷嬷真跟太阳从北边出来一样。侯爷走了半天，我还没回过神儿，桂嬷嬷也一样。侯爷对老太太一向是唯命是从，这次倒是替太太姑娘打算。桂嬷嬷拉着我问了好几遍，刚刚那个人是侯爷？”

安吉侯顾怀礼的变化，鸳鸯猜测，十有八九和主子这些年陆陆续续安排在安吉侯身边的人有关。

在场的所有人中，蕙香心思最简单，见了青瑾就开始吐露心声：“唉！彩云姐姐处心积虑防着我们，家里那一摊子也真值得用这么多心思？姑娘不知道，昨年旱涝不定，庄头们交的年货不足前年的三分之一。碧粳米和红稻米那些上个月就都吃完了，主子们的份例都接不上了，三太太让人从外面买，买来的贵不说，还有一股陈腐味儿，老太太吃不惯，三太太就说这是豫地米，地域不同，口味也不同。”

“这些我都知道。”青瑾缓缓闭上了双眼，安吉侯府的买办以次充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什么地域不同，陈米价格只有新米三分之一，这些她都是心知肚明的。

窥一斑而知全豹，现下的安吉侯府不光是吃的米，只怕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一滩烂泥。

“家里那些小鬼的把戏，对上姑娘的火眼金睛，肯定没得跑。”蕙香这句话是真心的，安吉侯府的买办最怕二姑娘接手家务，“姑娘不知道，老太太说豫州米吃的不顺口，三太太就让人加价到外头买京郊米，这次买来的倒是合了老太太的口，可这开支每个月一下子多了三百两，还是只供老太太的……八壹中文網

听说三太太当时就发了火，老太太一个人能吃多少米？他们居然算出了三百两银子，三太太亲自对账，结果发现账目上的开支都对，买办们都说是府里赶得不巧，端午节在即，京城铺子的米刚涨完价。三太太没说什么，就是换了一个买办，结果这个买办说的价格更高。把三太太气的……”

蕙香只当这是个稀罕事，青瑾心里却已经经过了几场风雨。苏氏想通过更换买办解决安吉侯府贪污是不现实的，这些人盘踞在府里多年，树大根深，用哪方势力都是绕不开他们。就算新人尽心尽力两袖清风，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人待不下去。

当一件事情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潜规则，换谁上来都是顾家被宰。

“三太太被气的起不来床，说要静养几天，原本我们还捏了一把气儿，想着老太太会把这个烂摊子甩给咱们太太姑娘，谁想老太太压根儿就没这方面的意思，都说无巧不成书，这事被回京的姑奶奶知道了，也不知道姑奶奶怎么想的，一头撞上来了，现在府里管事的是表姑娘和四姑娘。

表姑娘拿到对牌的第二天，在议事厅说了一堆大道理，总之就是节俭是君子之风，百年世家的美德。表姑娘这一节俭就真是柿子挑软的捏了。就说今年夏天的冰到现在除了老太太的院子，别的主子下人们的院子都不给支冰的银子。

表姑娘看了账本说今年的瓜果价格低，让买办拿着银子买瓜果给大家降温，顺便把五年前姑娘把瓜果折的降温银子裁了，买了瓜果倒是还能落一笔。可是有瓜果就得有冰护着，表姑娘不买冰就把那些瓜果一次性发了下去……姑娘不知道，前两天那叫一个乱。

唉！我听佘旺大爷说，表姑娘看了账目嫌白米贵，让他悄悄出去买些陈米糙米来掺着给下人做，就是糙米也不许多放，让谭嬷嬷每天按人按量找她身边的惜香拿厨房箱柜的钥匙做饭。现在只要是大厨房开火，惜香就在旁边儿看着。鸡鸭鱼肉的份例被裁了三分之二，还有炭火都换了那些烟多的黑炭末，把谭嬷嬷熏的直跟王嬷嬷说表姑娘胡来……”

蕙香说的珊瑚目瞪口呆，绫儿张大了嘴，翡翠忍不住捏了捏蕙香的脸：“难怪你这脸色又黄又瘦。”

“我们还好一些，横竖有大太太照顾，有小厨房还不算怎么委屈。二房从二老爷回来跟老太太争执后，这个月府中就不拨他们那边的份例了，二太太那边也有贴补。苦就苦了其他跟着姨娘们和庶出公子姑娘的人。”

鸳鸯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丝疑惑：“表姑娘这样裁减份例，只怕要结下不少的暗仇，她弄成这样，四姑娘和姑奶奶就没人拦拦吗？”

四姑娘不拦还说的过去，姑奶奶难道也没看出来不成？

青瑾眼神有些悠远，蕙香的话，让青瑾仿佛在听说书人说一件距今很久远，又摸不着边际的事。

她仔细在脑海里回忆第一次见苏氏的场景，那样一个举手投足高贵，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家夫人，会被三百两银子气的需要静养……

而且她也无法想象出安吉侯府的管家姑娘，让贴身丫鬟守着米缸看着仆人做饭，是什么光景。

“姑娘还不知道呢，这是昨天府里才出的事。”蕙香对这位表姑娘也有些无语对斜阳，“王嬷嬷说老太太斋戒抄佛经的散花纸没了，让表姑娘抓紧打发人去买，还专门儿交代，必得是采蝶轩熏了鹅梨香的。表姑娘就说什么散花纸，还要一两银子一张，她看着摸着都跟她用的一样，现在家里艰难，把她的给老太太就好了。”

蕙香被表姑娘的天真深深折服了。

“听炎妈妈说，表姑娘的话把老太太气了个半死。那散花纸老太太用了多少年的，可表姑娘却说求佛拜经讲究心诚则灵，物质条件在其次，散花纸和宣纸都是要烧给菩萨的，烧了就是一团灰，总不能像皇上的圣旨一样当成传家宝供奉下去。如今家里艰难，她省一些银子也是为了大家好。”

“这表姑娘……真是……可爱的紧啊。”鸳鸯似乎也被吓着了，半天也只陆陆续续蹦出了这几个字。

蕙香自顾自说着：“老太太那儿要是能省得下来，轮得上她管家？表姑娘抱怨穷家难当，说家里没银子管家难，姑奶奶却说这是表姑娘的好机会，不愿意表姑娘放手。

也是！听佘嬷嬷说姑爷没了，膝下连个庶子也没，现在亲家老太爷也死了，姜家分了家，姑奶奶和表姑娘就是无根的浮萍，要是不抓住机会，靠着老太太，这辈子才是没有指望啊。

听说表姑娘抱怨管家难的话传到三太太耳朵里，三太太委屈的不得了，说家里没有金聚宝盆，才需要当家人想方设法腾挪处置，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二老爷的事，比起从前，官中这个月已经不支二房份例了。”蕙香说的口渴了，就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继续说。

绫儿见蕙香喝完了水就又连忙倒上。两人配合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蕙香吃饱喝足，说起来滔滔不绝，一直说到了日上三竿，等吃了午饭继续说，说到日头偏西……

青瑾听着蕙香从苏氏的抱怨说到沈氏训斥表姑娘管家无能，说三房少了一房的开支，本就少了许多事，可表姑娘连萧规曹随好吃住家里的基本运营都做不到，太让老太太失望了。

从老太太的训斥又说到府里下人对表姑娘不满的种种闲话，甚至说到府里传言姑奶奶克夫克子，表姑娘说不准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把老太太气的不轻……

又说起表姑娘抱怨府里采买的新茶和外面的陈茶一个味儿，老太太没理她，表姑娘还说外头陈茶价格还不足新茶三分之一，老太太就让表姑娘去买，结果表姑娘反被气哭了的事……

老太太听了只叹了一口气就把管家权又给了四姑娘，没人比四姑娘更清楚家里的情况，四姑娘可不就急了……

这人一急就开始想各种办法，才有了绿茶跑来跟蕙香咬耳朵，请二姑娘回家为老太太办寿宴尽孝的话。

总而言之都是四姑娘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