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马车缓缓而行,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湿润土地的芳香,树上的露珠滴滴答答,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
“大人,马上就到淮水城了!”
车夫勒住控制马的绳子,回头向马车账内说着。
马车里端正的坐着一个女子,流云髻、莹白色玉珏,月白色襦裙,只简单的穿着,却显得格外的精神,矜贵之气不经意间便流露了出来。只一眼,便让人深陷她的容貌。
纤纤玉手挑了挑帘子,帘外青山依旧,那女子轻笑出声。
“淮水城内情况如何?”
车夫抹了抹头上的汗水,“难民们现在基本控制住了,只是难民们背井离乡,现在居无定所,无家可归,温饱也成问题。”
“你进来说!”
车夫小心翼翼的从前面退到马车内,只是一直蹲着,不敢太过放肆。那人轻轻抬眼望向蹲着的车夫,无奈的笑了。“坐!”
苏意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男子,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心腹。听到自家主人这般“温柔”,苏意脸一红,还有点害羞。
“赈灾款拨下来了吗?”
“还....还没”
苏意身形一顿。“属下办事不利。”
手指轻扣在榻上,苏墨笑的意味深长。“赈灾款,帝都那些老家伙还真是心大。”
“对了,三殿下有消息了吗?”
苏墨玩味的勾了勾手指,这些年没有这个人陪着,还真是无聊啊!
“三殿下....苏遇传来消息说,三殿下现在在淮水城里。”
苏意想到三殿下,再想到自家大人对三殿下这些年的执念,心里生寒。
若说苏墨是光风霁月,那前提还有一个是伪,拆开了来说,苏墨就是一个衣冠禽兽。而三殿下,那是名副其实的光风霁月,是帝都城里多少人心中的完美妻主。只是这个人,大家也只是想想罢了。
“淮水?这淮水还真是块风水宝地啊!都往这里跑了!”
淮水,三殿下?呵,这一趟淮水之旅还真是有的玩了!
酒楼里,风言点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慢慢品尝。看了眼屏风后面,风言眨了眨眼。
“跟了我这么久,不打算出来见见?”
放下筷子,风言擦了擦嘴,起身站了起来。屏风后的人影一顿,又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风言抽出挂在腰间的扇子,看向从屏风后面出来的人,笑了笑。
“苏遇,真是好久不见啊!”
那人向前走来,忽然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属下冒昧!望三殿下恕罪!”
风言摇着扇子的手忽地一顿,“这次赈灾的事情,是苏墨来负责?她还有多久到淮水?”
“大概明天就到了。”
明天啊!那还真是够快的!
风言回到座位上,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本宫的音讯你传给她了?”
风言还是软绵绵的语气,只是苏遇却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苏遇额上薄汗细露,不知该如何回话。心里暗自叫苦。
天啊!早知道就该让苏意过来了!谁知道会碰上三殿下啊!这可是他们的噩梦啊!
见对方的反应风言也猜到了苏意定是把她的消息飞鸽传书给了苏墨,呵!苏墨的手下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忠心啊!
“苏墨她这些年,还好吗?”风言又低笑“没有本宫压着她,该是轻松自由了许多!”
风言这一世的身份是女尊国的三殿下,圣上本是十分属意她作储君,可惜风言对权势没多大兴趣。十六岁任性的跟圣上一纸文书离开了帝都,去了山间隐居。每日粗茶淡饭,也算是清闲。
苏家,本不是一流家族,只是因为苏墨这人的能力,连带着家族沾染上了荣耀。而苏墨,是风言一手教导的。
风言第一次遇见苏墨,是她现世十岁,那时苏墨十二岁。
那年,风言出宫参加帝都城里家族千金举办的聚会,恰巧碰见了苏墨。
初遇时,一个众星拱月,一个受人孤立。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尚书府里,几家千金闲坐院中,闲谈最近帝都城的八卦事。风言坐在高位上,看着不远处低垂着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坐在一方。风言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指了指那人,轻声说道。“那是哪家的千金?”
“那位!那位是苏侯府家的千金。苏墨”
尚书府的千金见殿下对一个庶女感兴趣,心里不太舒坦。但是这是皇女,也没胆子直接表现出来。
“苏墨?”
风言起身向苏墨走去。十三岁的人了,还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周围的人,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以后的一生,怕是都与朝廷无缘了。
“苏墨,抬起头来。”
苏墨听到风言的声音,弱小的身体抖了抖,再缓缓抬起头来。风言看过去,那人脸上带着生生的怯意,看了风言一眼后又慌忙低下头了头。
“真是一个腼腆的人。本宫近日缺了个伴读,你明日便进宫来吧!”
风言戏言的一句,从此以后成了苏墨一生的转折点。
苏墨胆子小,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苏家不够强盛,只能够看他人眼色行事。而风言,是苏墨认知里面能够彻底改变她命运的人。
“本宫给你机会,至于你能够走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苏墨隐藏在懦弱表象下的野心,风言看一眼便能知晓。对方有野心,而她的身份刚好是对方的跳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风言便承了这顺水推舟,给对方一个机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苏墨的成长速度很快,快到风言惊叹。三年,苏墨就已经成长到可以和风言并肩的地步了。
“你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看来本宫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圣上最近新赐了些茶叶,风言泡了一壶,随意倒了一杯给苏墨。苏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清茶,嗅了一遍,“圣上赐殿下的茶,果真不是凡品。”
这世间总有人抓住一个机会,就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就如同苏墨。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己翻身。
“听说圣上最近在给殿下物色皇夫?”
手指轻轻扣在茶杯上,漫不经心的小酌了一口,眨了眨一双桃花眼。苏墨懒洋洋的看着风言,说话轻飘飘的。
“怎么?苏相这是也想要成家立业了?可要本宫给你给母亲递上一封折子?”
苏墨摇头,桃花眼里艳光流转,直直的盯着风言。“殿下就没想过,我可有心上之人?”
风言想了想,这几年还真没看到对方和哪家的公子走的近,又是哪来的心上人?一时间被苏墨这话问的有些懵了。
“那挺好。”
“是吗?殿下真的觉得挺好?若苏墨说心中那人是殿下呢?”
风言一个手抖,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给掉落在地,杯中的茶水也倾洒了出来,一片狼藉。
风言,“.......”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女人表明心意,心情复杂到极点,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相如今已不需要本宫,这些讨好的话,也不必说给本宫听到。”
苏墨危险的眯了眯眼,踱步上前走到风言面前的案几对面,双手撑在案几上,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风言,侵略性十足。
风言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正了正脸色。看着面前这个从一个小小庶女成长到如今炙手可热的少年丞相,有些晃眼。
她的眼睛里,看着她时,是势在必得的目光,就好像她只是对方的一个猎物一般。
这样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让风言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还很反感。
勾了勾唇角,风言站了起来,迎面对上苏墨的目光。“苏相,你是觉得本宫会和你一样喜欢女人吗?”
那人微微松了手,轻松地叹了一口气。“至少你不反感,不是吗?殿下,我好想更喜欢你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苏墨没想到自己表明了心意,风言没有恼怒,也没有觉得她恶心。只是淡然的陈述着事实。
风言,越是了解,便越是让人深陷的人。
可她的心中,好想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一般,让人抓不住。
在这世间,会有她在乎的东西吗?
苏墨有些迷茫。
这些年,从未看到风言对什么事情上心,她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的。
到底要怎样做,才可以将她拉下神坛?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苏相,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本宫的脾气,本宫觉得你还不是很了解。不要试图惹怒本宫。好好珍惜你现在所得到的。”
对方对自己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风言没兴趣知道。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就过去了。
苏墨能到今天,这一路上苏墨付出了多少,她可是都看在了眼里。这么好的苗子,若是因为这些事情就毁了,实在是浪费她这三年的期望,可惜了。
风言见过许多人,形形色色的人。只是还从未遇见过像苏墨这般偏执的人。
偏执,暴力,破釜沉舟的决心与勇气,敢于拿所有去赌的人。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
风言庆幸的是,苏墨她还未安全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