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昂没有想到最后竟是金钱把他压垮的。尤其一想到信用卡里欠的那几万块,还有儿子段小源接下来后事的安排,到处都是钱,钱,钱!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能窘迫到这种程度,一个好好的即将步入中年的人,一下就被打垮了。他仿佛一夜间白了头,苍老了好几岁。“他妈的,凭什么!”
段昂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跟随者人群,走到了混乱的别墅区。在这儿,许多人拿着棍棒,疯狂打砸那些别墅小洋房,发泄自己的不满,释放自己的情绪,他们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地畅快,淋漓尽致!段昂来这儿也只是一时愤怒,他也确实起过一点破罐子破摔,干脆发泄一场的冲动。可看到这些人癫狂的表情,段昂瞬间清醒,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即使走到了绝路,也不会任由自己把怒火发放到无关人等的身上,那是一种对自我的亵渎,灵魂的堕落,何必如此!所以段昂又回去了,他也没有去阻止那些人,想必有人报警了,所以不关他的事,他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精力操有钱人的心。回到地下车库,抱着老婆孩子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段昂是被鸣笛声吵醒,再加上来电了,他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家了。在家中枯坐了几个小时,外面鸣笛声渐渐消散,估摸是人都抓完了,事情处理妥当了吧?反正段昂也没有去管,因为他的妻子叶嘉依旧是那副麻木的表情,段昂觉得如果还不把孩子的后事办了,妻子说不定也会跟着去了。“我们去殡仪馆吧。”
叶嘉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神也没有动一下。她一晚上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和表情,一整晚没有睡觉,她没哭,也没闹,但是双眼充血,整双眼睛都是血红色的,看上去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老婆,走吧,好不好?”
“求你了。”
终于,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去了殡仪馆,花费最便宜的价格——2万元,把孩子的后事办妥当了。周平来到天城小区段昂家的时候,敲了十分钟的门,都没有人回应。确定家中没人,周平又转而去了警察局,但是在警察局并没有找到段昂,周平确信他没有找错地方后,又前往了医院。同样的,医院各科室也没有找到段昂夫妻,可他们的电话仍旧打不通,这让周平陷入了一种焦躁的情绪中,如果他们哪儿都不在,又会去了哪里?“你要找的,是不是段小源的父亲?”
突然,翻着住院记录的护士说。最终,在殡仪馆门口。周平遇到了段昂夫妻。和他手中的一盅骨灰。两人相顾无言。……“马轩死了?滚,你别乱开玩笑。”
周琦接到这个电话,显然不相信。不过学生之间开玩笑,即使最恶劣的,也不会诅咒别人全家都被杀了吧?他纵然笑着,可表情却有点僵硬。“真的。”
电话那头袁超的声音是颤抖着的,“我看到照片了,他们一家三口的。”
“你要看吗?”
“……”周琦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犹豫了几秒,最后决定看看照片。“有点血腥,你小心一点。”
袁超提醒他。周琦没有像平常那样跟他开玩笑,拿到照片后,他捂着手机屏幕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放开,血腥的画面惊爆眼球,他轰地将手机丢了出去!是马轩!真的是他!“怎么了?”
周蕊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她还在上课呢,但看周琦整张脸都惨白着,连忙摘掉耳机,准备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别动!”
周琦的喊声把周蕊都吓了一跳,她只觉得空气都降低了几分,心中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周琦赶紧过去把手机捡起来,闭着眼睛关掉了屏幕。“别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蕊哑口无言,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虽然周琦打电话她没听,但是只言片语透过耳机还是会传进来。兄妹俩发愣了很久,接下来的好几天,周琦都心神不宁,每天都睡不好觉,连课都没办法上了。周蕊看在眼中,但是她不想告诉周平,以免周平担心。他在工地上的活说不上特别危险,但如果心里经常牵挂着,万一出事呢?周蕊想了想,就在网上买了根老鹰RH770拉杆天线。“哥,今晚我们去天台,通联一下卫星怎样?”
“说不定能接收到信号哦!”
周琦其实兴趣不大,但是不想让周蕊担心,就答应了下来。到了晚上,其实就是早上,他们在天台顶楼上架好了角度,开始守听卫星信号。守听卫星,可以让他们听到几百千米甚至更远的友台讯息,不过听起来的不会清晰,由于城市内无线电干扰太多,听上去就像一台沙沙作响的老旧收音机。即使听到零星半点的声音,通常是连对方呼号都听不太清楚。“BG7……7什么?是粤西市的呼号,我们接受到了一千三百公里之外的信号呢!”
“都是些什么塑料英语啊,他在说什么?”
周琦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好像在说hel,help?救命?”
“啊?”
周琦眨了眨眼睛。周蕊自己也愣了一下,不过,会有人在时间捣鼓电台,在电台中求救,却没时间拿出手机打个报警电话吗?她小小的脑瓜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周琦却是觉得毛骨悚然,马轩的事情好像又历历在目了,他一把抓起天线和对讲机,“走吧,回去。”
“可是,万一他真的在求助呢?”
“那你能定位他,联系他吗?”
“联系不到。”
“那就走吧。”
两兄妹回到了家里,将客厅的灯开到最亮,蜷缩在沙发上。“我想爸了。”
周蕊靠着他说。周琦只好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两兄妹有些害怕地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爸爸不是说忙几天就回来了嘛,没关系,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嗯。”
周蕊只好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厉害,她现在很害怕。几天后。工地上。看着面容憔悴的段昂,周平担忧道:“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吗?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了。”
段昂摇摇头,“待在家里还浪费电,不如出来工作。”
周平理解他的感受,他妻子刚去世的时候,他也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投入工作中,好麻痹自己的痛苦。揽着段昂的肩膀,两人换上了工服,开上挖掘机又下去了。这一次,他们已经挖到20米左右,这个坑很快就可以竣工了,再过几个月就能辞职回家,周平低落的心情想到这儿,瞬间觉得充满希望。自从段昂家出事,他归家的想法日益迫切,只希望一切安好,他想回家去,待在孩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