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阿婆求情不行,只能将李婷又搬了回去。但吃完药以后仍旧不见作用,李婷很痛,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绞痛,或许程度上可以和牙痛、胃痛比肩,疼得李婷翻来覆去,冷汗直流。不过好在她的血是止住了,否则情况还更糟糕。周平见她实在难受,便又去找医生开止疼的药,但吃过以后几乎没有作用,只能干熬着……廖阿婆哭得眼泪都干了,看着亲女儿这样痛苦,恨不能替代她。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廖阿婆心如刀绞,几乎要晕死过去。但却又强撑着,她要是也晕了或不行了,女儿该怎么办?下午三四点,米安娜热流或许更接近了,温度比中午还要高。潮湿,闷热,在加病痛。导致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像悬挂了一块巨石在心间又发泄不出去,很难受。体育馆看似有那么大,可里面装着五六千人,大家密密麻麻地躺在地上蒸着桑拿,地板全都氲着厚厚的水层,那全都是流下来的汗水。湿热,闷臭,烦躁的情绪爬上每一个人的心头。之前还有闲心情打麻将、打牌玩手机的,现在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没有力气。连续蒸个七八小时的桑拿是什么感觉?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说话、玩游戏,整个体育馆在下午变得格外安静,几乎落针可闻。人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人手一把扇子,有气没力地煽动着一点风。之前还有人为了抢夺大风扇最凉快的位置而大打出手,现在却没人想动弹了。爱怎样怎样吧,这样的环境活着还不如死了。情绪很消极,但没有办法,盛夏来临时必然想吃冷稀饭,谁会想吃干饭?这是生理自然反应,由不得人……“爸爸,我们会不会被热死?”
周蕊顶着一张潮红的小脸,有气无力地问。“不会。”
周平望着天花板,肯定地说。周蕊难受地咽了下,喉咙有些干涩,“说不定会得热射病哦。”
她也有点儿消极了,平时她是个很积极乐观的人,而且责任感极强,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女性的责任心,但是此刻……她也没力气去调度出积极的情绪了。“吃药了没?”
周平慌忙问道。“吃了。”
“喝点水。”
周平从背包中拿出大瓶子,这才半天多,从家里带来的水他们已喝光了好几次,还好体育馆里提供了大量的饮用水,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喝了水感觉好些了。下午太阳下山以后,温度暂时还没降下去,室内外依旧溽热。但是体育馆这边收到了一批物资,是一批降温贴!周平他们也带了降温贴,但随行的包裹不能太大,加上他们还要带好几天的口粮和其他物品等,降温贴一下就用光了,突然来了一批降温贴,所有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组长都出列!”
蓝色袖章的队长一声吼,听得出来他声音中夹着满满的兴奋和精气神,周平连忙出列,排队去领取降温贴!一下子就有精神了,全部人都跟活过来了似的,死气沉沉的体育馆里瞬间变得朝气勃勃,一个个人坐直了起来往这边张望,虽然仍旧很热,但大家的表情再也不是厌世,而是一脸笑意。领取物资很快,物资打包全都是一箱一箱的,里面刚好是一个组的数量,十一份,很快就轮到周平,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回来赶紧用刀子拆开。“哇!”
几个围过来的人夸张地哇了出来。周平先把降温贴拿出来数了一下,“一人两包,一包应该是十贴,总共二十贴。”
除了降温贴以外,还有饼干、面包和糖,周平也都一一分发了。不过大家对吃的完全没有兴趣,根本吃不下。分到降温贴以后,大家迫不及待地撕开它贴到额头上。然后舒服地躺下,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周平叫三个小孩儿躺下。然后分别给他们在额头上贴了一张,又撕开三张,贴在锁骨上。周琦舒服地舒气,“现在死了都值了。”
周平给了他一板栗,“别瞎说。”
然后也给自己撕了两张贴好,躺在潮热的席子上,望着天花板,就觉得下半辈子还是有希望的。冰冰凉凉的,太幸福了……如果有的选择,他真想去帝都生活……干甚在这里苦熬着。哪怕在帝都被冷死,也比在这里被热死的好。天冷可以加衣,但天热总不能把皮都给剥下来吧。仔细一想似乎不是没可能。那边的治安环境应当是最好的,不过最大的困难就是收入,还有住房的问题。现在社会混乱,就怕房东说不租就不租了,在关键时候把他们赶出去,或做点别的什么,风险很大。平事不怕,最怕出事的时候,比如类似地震、米安娜这样时,房东给整点幺蛾子出来,就麻烦了。倒也不是非要帝都,其他宜居的几个城市,由于现在大量的人涌入进去避难,所以情况复杂,生活成本超高。但比较冷的几个城市,似乎也可以试一下。或许可以加入待定的计划中,周平默默将这个想法记下了,随后可能是因为贴了降温贴后太舒服,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爸爸,爸。”
周琦摇了摇他爸,将他晃醒了。周平一觉醒来,才发现周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他还沉浸在梦中那种绝望的感觉,恍然间看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天黑了,我们去外面散步去!”
周琦说。哦……周平松了口气,“好。”
他连忙起来,衣服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不过体育馆里的温度很舒适,他抬头一看,才44度。温度很好,可惜又闷又臭。“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不要留在这儿。”
周平叮嘱着众人,众人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回背包中,席子就不打包了,放在这里也没事。然后周平将段昂放在轮椅上。至于李婷,他才发现李婷和廖阿婆没在这儿了,周浩说:“太阳下山后就送医去了,你在睡觉就没吵你。”
周平有点愧疚,他居然睡了那么久。周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没什么事,她后来就不疼了,廖阿婆陪着的呢。”
然后他们收拾了东西一起离开了体育馆,一出外面,看墙上的温度计,竟然有六十五度!晚上的六十五度,吓死人了。滚烫的热风在外面呼啸着乱吹,从前纹丝不动的街边枯木们,此刻张牙舞爪地摇摆着身体,之前在体育馆内不觉得,一出来才知道外面的风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