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卯时的晏都，岁暮天寒，滴水成冰。凛冽的寒风吹过，连夏日里过分勤劳的太阳都发懒，不愿早早露头。寒风透过破烂的窗纸吹进房子里，早已铺盖多年，冰冷似铁的布衾并不能抵挡多少寒风，但还是让手脚身体满是冻疮的百姓缩到里头。唯有赌坊彻夜燃灯。厚厚的被褥挂在门框上，阻挡寒风入侵。炉中炭火烧得旺盛，仿若春天。里头下赌声、赢钱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彻夜未眠的赌徒赌红了眼。输了钱的想回本，赢了钱的想挣更多，谁都没有离开的打算。“哎哎哎~听说了吗？陛下最宠爱的妃子今天过寿，天还没亮呢，宫里就开始忙活了。”

一个顶着黑眼圈，看起来许久没睡过的男人一脸神秘地给人分享这个消息。“呸！狗屁妃子！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的云临贱人！要不是因为她，老子早有人伺候了，还用在这？”

一人闻言狠狠咒骂。打仗时陛下说得多好，灭云临后，云临男人充奴，女人当妓，财宝分文不取，都发给他们。现在因为那个女人，话都成了屁，闻过味就啥也没了。“话说云临婆娘的那面的功夫有多好？连当今陛下都被迷得五迷三道的。二娃子，你不是跟她们睡过吗？跟咱们说说呗！”

男人猥琐的话让在场众人哄笑一团。“还别说！那群娘们睡起来就是不一样。”

一脸色发白、身体消瘦、脚步虚浮，一看就过度沉迷温柔乡的男人咂咂嘴，回味道：“腰肢比咱们的婆娘软上不知多少，身上白得发光。就连哭声都跟猫叫一样，抓得人心上痒痒的。就是身子骨太弱，还没起劲呢，就受不住了。”

回答他们话的同时，还不忘暗自夸自己一把。但所有人都没沉浸在二娃子的描述中，没注意他的自夸。然后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地看他一眼：“还是二娃子好命啊！”

本来押到这的云临女人除了关在牢里的，还有不少从当差的手里买来送到青楼的。可惜要价太高，本想着等以后便宜了再尝尝味道，谁知道陛下突然下旨把全部云临人放回去，还派不少人把在青楼的女人都搜出来。别说吃肉了，连口肉汤都喝不着。这当然是苏颜的手笔。一晚隐夜过来跟她说起这事后，她明面上诓骗楚宏衍出手，暗地让隐夜救人。可惜还是有不少烈性女子受不得屈辱自尽而亡。苏颜让隐夜把她们的尸骨带出去，立了墓碑，埋到山谷。然后让他查了侮辱她们的人的名字，他们以后一个都跑不了。“要我说，女人就罢了。只要有银子，什么女人没有，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给咱们发钱。”

最开始挑起话头的男人见他们越扯越远，跟他们笑闹一通后把话拉回来。面色如常，但紧握成拳，青筋胀起的双手证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可不就是？”

一提到钱，所有人都没了玩乐的心思。骰子一甩，颓废地躺坐在凳子上。“发个屁钱。”

其中一人气得跳脚：“打完仗谁还知道咱们是谁，管咱们的死活！”

“哎~兄弟，你主意多，这些天跟你挣了不少银子。不如你给咱们想个招，咱们也不要多，就把该给的钱拿到手就行。”

“这……”男人有些迟疑。那人见有戏，勾住男人的肩膀：“兄弟，凭咱们的交情，要是有拿钱的法子，可不能瞒着我啊！”

“好！那我就告诉你！”

男人咬咬牙，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正要凑到他耳边，被人拦住。“等等！今天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有发财的路子怎么能不告诉大家伙呢？你们说是不是！”

一人发动在场所有人道。“就是就是。”

“没错！”

男人见所有人都在附和，有些为难：“不是我不说，是这事太大。要是有人听完我的话跑去报官，我小命难保啊！”

男人慢慢引导。“到底什么主意？不会是杀人放火吧？”

男人的话更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男人慌忙摆手：“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杀人的事咱可不干。”

“不是杀人放火，怕啥？”

男人摇摇头，“唉”了一声，看向关着的大门：“不说得好，不说得好。”

见他死不开口，急性子的人干脆把门拿锁锁上，又吩咐掌柜把后门也锁好。然后一掌拍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面视其他人给男人撑腰：“老子把话放这，这位兄弟说完，谁要敢偷跑出去通风报信，老子要了他的命！”

随即斜昵男人：“这下可以说了吧！”

男人叹了口气，拱手道：“大家都是兄弟，我也不想防着你们，实在是身不由己，还请大伙见谅。”

然后终于下定决心，降低音量，让他们围成一圈道：“陛下被云临娘们勾了魂，忘了咱们。咱们也不能干坐着，前两天我听说有人打算今晚去国库走一圈。不偷不抢，就正大光明地去，让当官问陛下把欠咱们的都还回来。要是不给，咱们就在国库那不走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把脸：“说起来也不怕大伙笑话，我家连米都是一粒一顿煮着吃，家里的娘们已经跟我闹了，没法子，只能凑个热闹。要是成了，回家娘们还能给个好脸不是？”

男人的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了，这几年家里的地荒了，好不容易出点粮食还都上缴国库了。打仗的时候，上头发粮食，不发愁吃喝。现在不打仗了，粮食断了，钱也没有。家里眼见揭不开锅了，实在没法子，才来赌坊碰碰运气，说不准就挣大钱了。狠狠心，一掌拍在大腿上：“兄弟，咱们跟你一起！”

男人一拳锤在一人胸膛：“好！又想跟我去的咱们今晚跟别人一起。要是犯怂的，今天也别想出去报官，等我跟兄弟们回来，再放你们走。”

男人暗暗松了口气。晏国人最好哄的一点，就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往远处想，更不会往坏处想。当时楚宏衍就是用这招让他们与云临为敌。赌坊掌柜躲在暗处，见状，赶紧眼神示意伙计去找陈舟。可惜伙计也已经参与进去，打算今晚掺和一脚。装看不见掌柜不停挤眉弄眼。反正过了今晚就是有钱人了，谁还在乎那点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