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酱加了蔗浆,又滴上几滴桃花露。唐美清站在世安阁外,手中提着一层红漆莲花雕食盒,里面放的就是一碗冰镇过的双皮奶。这些天的相处,她也摸出这口味刁的王爷不仅喜欢吃肉也喜欢吃甜食,放了桃花露的菜肴他都会多沾几筷子。
“王爷回府了?我来给他送点甜饮。”
门口的守卫见了她,不复往日的笑,反而一副严肃的模样,带着几分为难,“随影大人吩咐,今夜无论是何人都不允许入内叨扰王爷,姑娘…还是请回吧。”
“好吧。”唐美清是个聪明人,也不多问,当即往回走,她掂了掂手中的食盒,这费了一下午时辰的双皮奶,看来只能进自己的肚子了。
正走到一半,随风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叫住了她,“唐姑娘,请随我进去吧。”
她不解,“那守卫大哥不是不让闲杂人等进门么?里面发生了什么?”
“姑娘怎么能算闲杂人呢。”一想到主子现在的情况,他就着急,拖着唐美清往里走,“主子受伤了,现下不肯喝药嫌药苦,大夫也赶了出去,我们都没有办法了……”
唐美清被他拖得趔趄,“随风大哥可真会说笑,你们贴身伺候的都没招,我怎么能有办法。”
“姑娘怎么能妄自菲薄?我虽然是贴身伺候的,但毕竟是个爷们心思粗糙,姑娘每次做的食膳都能得主子欢喜,你试试看能让王爷喝下那药汤不?”
还没待她反应,随风就将她拉到一旁,推开房门一个缝隙,将她塞了进去。
“诶!”她急忙转身,可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屋内烛火昏黄,檀木桌上摆着几张碗,苦药味扑面而来,她也熬制过不少药,像这般苦味还是第一次闻到。
“谁……”声音孱弱,里屋塌上被褥动了动。
“王爷,是我。”
她应声,里面却没回声,像是睡着了般,只有不太均匀的呼吸声。
唐美清将食盒放在桌上,看着那三碗药,桌子是湿的,地上还有些碎瓷片,看来之前是有人摔了碗。
这等脾气她心里是有些发怵的,但细一想,祁琎于她有恩,一次赎她从阁中出来,一次救她从疯马上下来,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好好报答。
只要能让他喝药,自己就能出去了吧?
她端起其中一碗药,这药汤也不知道是什么熬制成的,刚端起,那其中的苦味直直钻入鼻腔,她差点被呛到。
“王爷,该喝药了,王爷?”
里面没人回应,她便自作主张掀开了纱帘,走近一瞧,祁琎就躺在床上,长发散开瀑布一般铺在枕头周围,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羸弱模样哪里还有平常威严之姿,不仅没有,这模样还带着几分别致风情。
他的眼睫毛生得又长又浓密,轻轻地颤抖几下,如同两片薄薄的蝶翅,竟然让唐美清感到一种虚弱的美感。
好一个病弱美人。众人即使知道秦王外貌俊朗,但由于他整日不苟言笑很少人敢打量他,现在,唐美清能隔得这么近欣赏,不由有些看呆。
绕过紧致利落的下颚线,往上是两瓣唇,虽然薄了些,但中间一颗唇珠引人流连不已。顺着高挺鼻梁,再往上……
“!”
那原本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眸子,在黑与白的衬托之间勾连出一抹缱倦,光华流转,直幽幽地盯着她。
她吞了口水,故作镇定道:“王爷,请喝药吧。”
锦被里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她一喜,以为他是肯喝药了,便将手中的药汤放上去,哪知道这人握住药汤往地上一丢,上好的白瓷碗摔成碎片,黑漆漆的药汤流一地。
“不喝,苦。”祁琎将头缩进锦被里,闷闷道。
唐美清:“……”你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她当下就想回头走,刚走到门前,门间缝隙里随风朝她摆摆手,意思是“姑奶奶求求你了,让主子喝药吧。”摆完手,那门的缝隙又关紧了,大有一副不喂完药不放人出来的意思。
“……”敢情一主一仆都是个无赖。
她没得办法,又朝着木桌走去,这次她学聪明了,没端药,而是将食盒打开,从里端了一碗双皮奶出来。这双皮奶静置了好一会儿,早就不冰了,温度对于病人来说刚刚好。
听到她又走过来的声音,祁琎不耐烦道:“都说不喝了!出去!”说完,往里缩了缩,一副不乐意被人靠近的样子。
唐美清咬了咬牙,若这人不是个王爷,她肯定是要使用强制手段的,偏偏自己还得罪不起,只好松了牙关,柔声像哄小孩子道:“王爷,咱们不喝药,我给您做了甜品来,尝尝?”
塌上无声。
她继续道:“今儿这道甜品呢,名为双皮奶,我还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叫如意奶糕,大夏天的,若是吃上一碗,滋味便能使得人顺心顺意。”
“我知道你不喜欢牛乳的腥膻,这如意奶糕我用黎檬除了腥味儿,又在其上淋了酸甜可口的桑葚酱,加了不少蔗浆,好吃得紧。厨房里的卢大哥尝了一口都要夸上天了呢,当真是甘香酥滑奶双皮,玉液凝脂润雪肌呀!”
榻上锦被似乎动了动。
她笑,继续加大力度,“王爷,您真不吃?好吧,唉,您不吃这碗甜点我就只能自己吃了~”
榻上锦被被掀开,露出一玉雕似的人脸来,祁琎依旧是冷着脸,只不过那望过来的眼神出卖了他,他咳嗽了一声,面上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什么有些微红,固执道:“谁说本王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