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祁琎脸色微红,凑得近了,似乎还能看到他额头有不少热汗冒出来。
唐美清惊疑,他莫不是发高烧了吧?且见他之前小孩子气的模样,怕不是被高烧烧得神智不清,所以才会露出这般幼稚的一面。
对待小孩子,她有的是本领了,便哄着:“王爷若想吃这双皮奶,得乖乖喝完药才行。”
这句话一说出口,祁琎脸色瞬间变黑,黑眸都变得凶狠了些,翻身又想躺进锦被里。唐美清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劝道:“王爷,先苦后甜呀,旁人喝完药婆子会让含蜜饯,您吃完药可以吃酸甜双皮奶,多好不是?”
“嘶……”里面一闷声。
“怎么了?”
这一扯扯掉了锦被,露出祁琎半个身子来,唐美清视线落在他雪白的中衣上,宽厚肩膀和胸口处都被纱布缠绕着,那厚厚的纱布被血浸透,雪白中星星点点的红,触目惊心。
!!这伤这么严重么。
唐美清吓得不敢动,生怕再一扯,会加重伤势,也不敢问,关于祁琎的病情蔡大夫都所知甚少,她只知道祁琎一周内须得喝安神汤入睡,平时还得喝五六种不同的药汤抑制体内毒素,有一次她还看到其中一味药引居然是蛇毒。他体内该是什么样的毒素才需要用西域红蛇的蛇毒来压制啊,她不敢想……
看了看手中的药汤,她犹疑着,这人嫌苦不肯喝药汤,自己稍微用强居然惹得伤势加重,这碗药汤今晚真的能喂得下去吗……
祁琎看着一旁的女子脸色变化,很容易猜中她心中想的是什么,心底叹了一口气,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只听她急道:“你别摔呀。”
他未回话,而是举手仰头,将药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又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黑汁,抿抿唇,黑黢黢的眼看着她。
那眼神,像是调皮野兽难得乖巧等着奖励。
唐美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念头来,若是这王爷知道自己心中将他比作是野兽肯定会发怒,她看到这祁琎这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方才心生的一点儿畏惧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端来一碗双皮奶,一边夸奖一边用勺子在碗中舀了一勺,“王爷真棒,王爷真厉害,这么苦的药汤你都乖乖喝完了,快来尝一口甜甜的双皮奶解苦。”
喝了那药汤,祁琎整个人都很沉郁,藏在锦被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七种毒物熬成的药汤与他体内的毒相碰撞打得激烈,其中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但他常年下来习惯了。紧绷的脸听到唐美清这柔柔一声顿了下,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只是心中仍然有些不满这女子居然把自己当作小孩子来哄,以为他听不出来么?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对这种哄小孩儿的方式莫名很受用……
此时的唐美清在碗中舀了一勺沾着厚厚桑葚酱的双皮奶,腰肢微软地倾下身,递了过去。
祁琎身子有些僵硬,并没有马上张开口,似乎在与自己内心的羞耻心相抵抗,最终败下阵来,勉强张开唇,浅尝了一口。
她制作的这碗双皮奶,可是费了许多功夫的,连连做了好几碗,小心翼翼去除牛乳的腥膻味,从中取的是色泽最佳的一碗,其状如膏,其色洁白,尝起来的质感细腻嫩滑,口味甜香。她不信会有人能拒绝这么一碗美食。
果不其然,祁琎吃了一口之后,眉头舒展,一大勺下肚,黑黢黢的眼睛又看着她。
“王爷不要急,这碗中还有许多呢,来,我喂你,啊——张开嘴。”
见祁琎果真乖巧地张开嘴,她绷不住笑了。没想到啊,祁琎这人,平时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居然也会有这么乖巧的时候,简直是太可爱了!
她享受着喂病弱美人吃甜点的时刻,心中竟然还期望着祁琎若是能一直保持这样就好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打消,呸呸呸!怎么能咒人天天生病呢。
口中的苦涩味被甜味冲淡,浓浓的奶香和清甜的桑葚酱混合在一起,使得甜味更加有层次,祁琎一下子便舒心了。
阴郁消下去之后,他便有耐心打量眼前服侍着自己的女子,她雪白衣裳,乌黑长发绾成髻,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斜插在发间,瓷白润透,正如这一碗如意膏,软软糯糯,看着似乎十分好吃……
面对自己突然生起的念头,祁琎心中有些错愕,面上却不显,仍旧安安静静吃完碗里如意膏,一丁点儿也不剩。
瓷碗见了底,药汤也喝完了,自己终于能回去了,唐美清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一边收拾碗一边问:“王爷喝完了药,病就会好起来啦,您觉得这新做的如意膏味道如何,若是喜欢,以后我便多做些。”
“嗯…好吃。”祁琎点头,又补充道:“蔗浆放太多了。”
她笑,“桑葚酱太过酸,只有放多些糖才能调和好,王爷若是不习惯,等到八月份,用那桂花来做甜酱,淋在双皮奶上,香香甜甜,味道更佳美妙。”
“好了,我该回去了!此时夜深,王爷早些睡吧。”她拎着食盒走出,窗外明亮月光照在她身上,皎洁温柔。门开了一个缝又关上,月光也被拦在外头,留给他的只有屋内的黑暗。
祁琎坐在床头怔怔,他原本也习惯身处黑暗之中了,怎么今日,却觉得这孤独的黑夜难熬得很。
他往门外望去,那窈窕的身影还没有走远,隐约还能听到随风那小子嘻嘻笑笑的声音,夸赞着“姑娘当真是神人也,王爷那般难以伺候得脾气居然会乖乖喝药,您怕不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不成?简直太厉害啦。”
唐美清回:“是的呀,我都吓得胆战心惊的……”
他刚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