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清走下楼就看到秀儿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旁坐着一位白胡子的老者。
见到她下来,秀儿松了一口气,小跑到她身边,悄悄道:“姑娘,这位老爷爷有些奇怪,进店之后不点菜不喝酒光走来走去。”
“你问他原因了吗?”
“我问了,这老爷爷说只和店主说。”
唐美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老者身着锦面裘衣,锦面丝线用的是灰色调,低调得很,若不是她眼尖,定会忽略了去。
只找店主商量的事一般都是大事,难不成又是其他什么酒楼来买菜谱了?
她从旁拿起竹板制作的菜单,换上营业式微笑走过去,“老爷爷,我便是这酒肆的老板,请问有何事?”
老者一直在打量店内布置,目光落在墙面上一幅山水画,满意点点头,“小娘子这店面别致,这幅桃花林上的鸟雀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不知请得哪位名画师?”
“我这店不过是市井小店,请不起名画师,这幅画乃是店内从前伙计画的。”
“画得当真不错……”老者摸着胡子,几十年未能回金陵,城内不仅大变样,民间能人异士也多,一个店内伙计居然能画出这般好的画来,简直比京都那些故作玄虚的名画师好多了去。
“让您见笑了。”
唐美清自然没说这幅画是唐晔画的,汉人对昆仑人偏见颇深,她不想无端引起是非。
老者未接过菜牌,便已熟练叫了几道菜。
这几道菜都是店内最受欢迎的,唐美清挑眉,做食铺生意这么些个月,她能记住每位熟客的模样以及爱吃什么菜等,就算是只来过一两次的,她便会记下客人的特征。
而这位老者,她眼生得很,确定他从未来过食铺。
他从未来过食铺却能那么精准地叫出菜名,可见平常是有下人服侍的。
刚出锅的荤菜热乎乎的,最是好吃,食客一般都亲自来店内一边喝酒一边吃菜,鲜少有外带走回家吃的。
她回忆了下,这么些天来,好像是有几个小厮天天叫上十几样荤菜打包带走,日暮时分又亲自送了盘子回来。
酒肆荤菜可不便宜,她当时还感叹,谁家富裕得流油,一点便是十几个。
唐美清又看了看他,老者已经坐在食案一旁,面相虽随和笑眯眯着,但坐姿端正,随和之中自带一股威严气场。
难不成,每日那么多菜都是这老者叫的?
菜陆陆续续开始上,伙计们将一盘一盘端过去,摆在食案上。
老者没有伸筷,而是笑望着她,道:“小娘子食过晚膳没?不妨一同吃?”
唐美清听这语气便知道老者要说正事了,没有拒绝,在对面坐下。
老者又道:“天冷了,再温上一壶热酒吧。”
伙计阿圆急忙拿来热酒,他是昆仑人,性子粗枝大叶,倒酒时动作不够细致,老者轻皱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唐美清观察细致,接过阿圆手中的热水壶,笑了下,“我来吧,你先去伺候其他客人。”
“您先尝尝这东坡肉,酒还需一会。”她缓缓将热水注入烫酒的器皿里。
约莫一会,手指碰一碰壶壁,温度适宜后,唐美清给老者和自己都倒上一些。
老者端起品了品,一杯黄酒温得恰到好处,喝入口醇馥,灌入肚暖和,他微笑着点下头,说起正事来,“小娘子不必拘礼,老夫姓穆,你唤我穆老丈即可。”
“穆老丈。”唐美清应,等着他说正事。
等的过程之中她品了口酒,被这黄酒的滋味惊艳到,这温好的黄酒醇香,喝下只觉得浑身暖乎乎的,难怪古人都说热酒能畅通血脉,有祛风散寒健脾暖胃的功效。
到一点也没错。
穆老丈夹了口东坡肉,继续道:“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个小事要交与小娘子办。”
说罢,穆老丈从怀中拿出两封信,都递与她,“上面这封信是子玉托老夫交与你的。”
子玉?
唐美清稍稍怔,见那封信上的字工整有劲,正是祁琎的手笔,方才知道“子玉”是他得表字。
以字相称,语气缓缓,这穆老丈恐怕不仅年龄高,身份定然也不低,又是从京都带信来,她心下暗中猜测,这位想必是朝中大臣。
将祁琎的信收入怀中,她又看了看下面的信,只见那信封华丽,表面的字竟是烫金的,赫然刻着三个大字:曲江筳。
看到这字,她心中微跳。
据她穿越到现在这些年对大齐的了解,大齐在某些地方和古代唐朝十分相似。
隋唐开科举,大齐也是。
科举开后,普通读书人有了通过考试进入官场的机会,即所谓的“飞黄腾达”。
而进入到官场,自然少不了庆祝的宴席,其中最盛大的三场宴席分别是“鹿鸣宴”“曲江宴”以及“烧尾宴”,这“曲江宴”便是庆祝读书人取得进士身份的宴会。
既是给读书人举办的庆祝宴,与她这开食铺的小娘子又有何关系?
缓了一会儿,唐美清开口问:“老丈将这信交与我,是想让我帮忙备下宴会菜肴?”
“不错,不错。”穆老丈摸着胡子笑,“小娘子不仅生得貌美,性子也十分聪颖。”
他见唐美清犹豫着,详细介绍道:“小娘子不必紧张,往年这曲江筳都是在京都曲江杏林旁办的,皇帝和王公大臣最爱来瞧热闹了。”
“只是今年京都不大太平,这宴席地方便改到了金陵,由老夫我一手操办。”
“金陵是我的故乡,老夫许久未归,竟都尝不惯城内的菜肴了,偶然间尝到小娘子家的菜肴,鲜香可口,便想着将这单生意托给你,银子比旁的宴会多上十倍,若不够再加,小娘子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