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话,她才察觉,自己的脚的确暖暖的。
脚心贴着男人僵硬又滚烫的腹部,脚背被男人叠着的双手紧紧攥着。
眼前种种,给了许意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滚滚的熔岩流过许久没见过骄阳的冻土。
土壤上的冰层融化了,却也难忍熔岩过于炙热的温度。
萧慎如果想要让她的脚暖和一点,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如最简单的,灌一个热水袋。
可他却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
犹记得,她同墨尧在一起后的冬天,出租屋里冷,她手脚冰凉,墨尧也只是给她灌个热水袋,是她自己厚脸皮故意不用热水袋,非要往他的大腿上、小腹上去蹭。
眼前萧慎的行为绝对不会是对她的一种取悦,他犯不着取悦她,所以答案就是她不想承认,也只有一个,他出自于真心。
只是现在,她不愿意接受眼前所见的画面。
梦境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过去她太害怕让墨尧失望了,久而久之,这种心情烙在了七情六欲里。
所以即便如今他已经离开了四年,她只要有一秒期待他能回来,就会惧怕自己做的一些事惹他不悦。
以及,她现在对萧慎的喜欢也是心之所向,她也怕萧慎知道她目的不纯以后,对她报复。
而她的心在这样挣扎的时候,萧慎对她的这种仿佛已经超越了墨尧的好,让她陷入了异常难熬的愧疚和心虚里,愧疚自己把他当成了墨尧的替代品。
为了消减自己这种卑劣的心情,许意也想到了一个卑鄙的法子。
接着,她以开玩笑的口吻对萧慎道,“你好会呀,是不是以前都是这么对你初恋的呀?”
萧慎的眼皮缓缓一掀,看着她依旧蜡黄的小脸。
打过针睡过觉,依旧难掩她的憔悴。
男人握着她脚背的双手轻轻往上移动,包住了她两只脚的脚尖。
那轻柔的举动,就像在呵护着得之不易的稀世珍宝。
“没有。”他音调淡淡。
曾经的确对她没有这样过。
她那会儿就是有手脚冰凉的时候,基本都是冬天最冷的晚上,屋里最高才十四五度,她暖不热被窝。
当时他晚上要做的事情不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只当她的暖炉,只能借助点其他东西,热水袋、暖宝宝、毛绒袜。
而眼下,他的答案,把许意推至了一个更暗的深渊里。
她更心虚了。
此刻她不再思考什么她和萧慎谁更喜欢对方多的问题了,她更怕的是,萧慎得知她最初撩骚他的真实意图。
负面的情绪就像乱石碎瓦,尽数砸向了她,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心脏又有了绞痛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割裂着。
浑身都有了痛感。
一口气也滞到了嗓子眼,怎么都上不来,眼前还冒起了金星。
这是缺氧的现象。
以往她出现这种情况,都得马上吃药。
就这时,她用力踢了萧慎一下,男人一阵错愕,松开了她。
许意匆匆掀开被子,“卫生间在哪儿?”
萧慎眸色微恍,指了个方向。
许意小跑着去了。
萧慎瞧着她的背影,墨玉般的瞳孔里好似有一湾极冷的寒水淌过。
她想去厕所,大可好好说一声。
为什么要突然那么剧烈的挣脱。
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愿意和他有肢体接触了。
他从兜里摸出了烟,白色印有黑色条纹的烟盒。
就像数年前停靠在外国语学院南门垂柳下的白色车。
那辆车的主人,也是个习惯常年穿白衣的,是她所谓的,从小就有很深羁绊的哥哥。
当年在那辆车里,她的哥把她抱在怀里,吻的……
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许意把卫生间的门反锁后,人贴着门虚脱的滑在了地上,然后开始用力的做着深呼吸。
她差一点就要把自己这样如濒死的鱼儿的样子暴露在萧慎面前。
她喘了约么一分钟后,慢慢抬起了左臂横在胸前。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脏病,之前医生教给了她一个没有药的时候,能用来自救的法子。
接着,她将手掌与心脏齐平,又抬起右手,用大拇指狠狠掐上了左手的大鱼际。
非常用力,非常狠的掐着……
这般持续了良久后,她的不适缓解了。
她明白萧慎心思缜密,也加之自己心里有鬼,怕他发现什么,从卫生间出来以后,双手按着小腹,假装肚子很疼。
萧慎这会儿正坐在床尾吸烟。
两人目光接上的下一秒,许意便假借疼痛,闭了闭眸子,避开了他的视线。
而男人的目光却直白的追着她的脚步,直到她重新躺回床上。
一口烟雾从他菲薄的唇间溢出散在周围,他舌抵了抵腮,唇角勾起弧度,又将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去摸许意的脚。
他的手指刚触到她脚背的时候,她那只冰凉的脚像受惊的小鼠一般,迅速缩了上去。
“不用那么麻烦,等会儿会暖和。”她用被子把自己脸以外的地方紧紧包裹,声音低低弱弱的。
“不麻烦。”萧慎继续在被子里寻找她的脚。
许意直接在被子里把自己完全缩了起来,“我已经暖和了……”
到此,萧慎脸上的笑意冷却,眼睛雾蒙蒙的,就像被阴云遮蔽的冷月。
他又吸了口烟,淡声道,“怎么突然不愿意和我接触了。”
许意浑身一僵。
他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难道是刚才做梦,梦见了什么重要的男人,嗯?”
许意僵住的身子仿佛被锤裂了,在被子里控制不住的哆嗦。
萧慎怎么这么会猜。
难道知道她把他当替代品的事了?
“没有……”许意的声音突然颤的不像话,气若游丝,“我做梦,只是梦见了咱俩一开始不对付的时候,那会儿其实我还挺怕你的,醒过来竟然看见你帮我暖脚,就有点,受宠若惊……”
萧慎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
半只烟被他碾的不成形状。
声音也突然低沉威慑:“把脚给我伸出来。”
许意又是一哆嗦,然后放弃挣扎把脚伸了出去。
她重重咽了咽,闭上了眼睛,仿佛做好了脚被恶修罗砍掉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