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中,宋知行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十几年前父母因为工作需要把他从乡下接到城里。
起初前两年父亲创业失败,欠了一堆外债。
那时家里已经穷困潦倒到几乎揭不开锅的地步,夫妻没办法便在一家公司干起了保安和保洁,一天连打几份工,省吃俭用了将近十年才终于把债还清。
等债款还清,他们头发俨然已见花白。
宋知行跟着父母久历风尘,深知生活的不易,他明白只有读书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出路。
高考,这是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最公平的选拔。
就这样,宋知行高一下学期分班时成功进入了尖子班,即使在班里常常处于倒数的位置,他依然怀着平常学习的心态。
他坚信知识改变命运。
为了减少外界干扰,把极力自己的存在度降到最低。
他出身平凡,先天不足,比起那些初中就修完了高中课程并每周花钱去上奥数班的学霸们,宋知行只能靠日复一复挑灯夜读的高度自觉,因为家里实在承担不起这笔额外的开销。
安静,孤僻,不起眼。
这是同学们对他的评价。
宋知行也不在乎这可有可无的存在感,他只想安安静静过完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考上一所好的985,他试图改变接纳前半生的不公,打一手漂亮的烂牌。
但天不遂人愿。
命运的齿轮周转着像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一个月前,他父亲出了车祸,肇事司机跑了,而负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父亲至今都只能在床上躺着。
看着起早贪黑又不得不受尽客户怨气的母亲,每每梦醒时分宋知行都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可更大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星期前。
那天回家路上,他帮了一个受欺负的学生。
带血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懊恼着,怪自己多管闲事。
他自诩不算什么好人,也不害怕报复。
他怕的是不慎走错的每一小步,会影响即将到来的大考。
但在战胜良知之前,他更明白自己是一个会呼吸的生命,不是机器。
他痛恨那个逃跑的司机。
做不到见死不救。
已经身处深渊的人,不愿再目睹无辜之人尝遍地狱的痛苦。
当是自私的心给恻隐腾出的最后一点空间。
后来,他也果不其然遭报复了。
季修文今天要面试的这场戏,是宋知行在忍受那群施暴者骚扰了一个星期后,终于不堪其负,彻底将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爆发出来。
这天,一群人把宋知行堵到了小巷子里。
在一次又一次的校|园|暴|力中宋知行终于奋起反抗反抗,那是他第一次拿起棍子伤人。
即使寡不敌众流了血,他却头一次感到解脱,战栗到心底。
他大彻大悟,崩溃边缘唯一的念头:原来这就是鲜血的滋味。
“你们不是说要打我吗,来往这打,别打偏了对着脸打,来啊!”
疯了。
宋知行指着自己那张常年隐蔽于日光之下的脸,白净皮肉浮现出青肿的痕迹,不知何时,嘴角也挂上了血丝。
他狼狈不堪,步履踉跄,背影单薄看似风吹过下一秒就能倒的样子。
“怎么?不敢了吗。”
他仅仅是想好好学习啊。
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震骇:“刚才是谁说要扒光衣服录视频上|我,你tm有种就别怂,我不怕你们!!”
原来,把脏话讲出来也没那么难做到,更肮脏可耻的人心,让他忘了往日循规蹈矩的忍耐。
他只觉脑内一片翁鸣快被撕扯成线。
泪花被栓在眼珠里打转,少年抓紧手中了掉屑的棍子,倏而自嘲一笑像是失了疯。
他面对跃跃欲试的众人,悲声威胁:“只要你们敢做,你们今天最终上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他孤寂又决绝:“看咱们今天谁先死!”
“砰——”的一声,棍子被扔掉了,摔裂成两段躺在地上。
那声音,仿佛是在这漆黑的夜里发出的最后哀鸣。
所有话落的那一瞬间,季修文的泪水决堤而下,没入领口晕作深色。
他瞪住那些步步紧逼的施暴者,咬死唇,颤抖着无声悲咽。
宋知行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分分度过学生时代,就这么难。
是他不够渺小吗?不够卑微吗?
他不争不抢不抱怨,难道做错了吗?还让他怎样啊……
上天……
为何总爱作弄忠厚老实人。
泪,一颗,又一颗,滚烫到了每一个人的心尖。
现场极度安静。
可怕的爆发力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他们似乎真的通过季修文窥见到宋知行多舛一生。
共情能力强的人已经哭出了声,埋首抽泣着。
“好!哈哈哈好,好哇。”郑辉抚掌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众人此刻也反应过来,跟着鼓掌。
季修文在表演结束后就收了情绪,泪痕还在,但那张脸上已经瞧不出丝毫悲伤心碎的踪迹了。
和在饰演宋知行时简直判若两人。
将收放自如运用得炉火纯青,这可怕的控制力,一般只有在老戏骨身上才能看见。
嘶——
悟出些门道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季修文……不得了啊。
他退场。
大抵是有季修文这个是珠玉在前,参加面试的后来者反倒显得很平平无奇,没溅起水花。
最惨的莫过于排在季修文后面的某位鲜肉,本就是被自家经纪人硬拉着过来凑数的,没想到开局还碰上了个王者bug。
蹩脚的演技让导演频频黑脸,莫助理在心中为那名鲜肉祈祷:自求多福吧孩子。
好在慌忙之中,他急得掉眼泪那一段意外出了效果。
起码哭出来了不是吗?
结束之后陆续有人动身离开。
郑辉敲敲桌,提醒说:“你先别走,站起来让我看看。”
郑导发话,众人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看样子是指往季修文和赵书阳那个角落的。
季修文没动,反而是感觉身边有一阵风牵起,触到了他的头发。
只见赵书阳蹭的一下,屁股立马离开了凳子,遥遥挥手:“郑导,我在,我在这。”
他满脸的惊喜。
“哦。”郑辉摆摆手道,“弄错了不是叫你,那谁,季修文。”
“过来。”
话出,赵书阳肆意的笑容立马僵住了。
“笑死了,上赶着认呗,就他刚才的表现怎么会认为郑导是在叫他啊。”
“就是就是,郑导是严了点但也不瞎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喊谁,我都替他尴尬。”
自己误会犯了窘,听见周围窃窃私语的议论,赵书阳不觉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妒意。
多嘴的人。
他兀然攥紧拳头,季修文……
几次三番,为什么总是故意和我作对。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生命里。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彼时季修已不卑不亢按照导演的要求走到他面前。
等上下打量一番完,郑导点点头:“这身板和这张脸,倒是有几分宋知行的样子。”
“行了,你们都回去等消息吧。”
他说着把众人遣散。
不爱参加活动的宋知行净白无瑕,书呆子一个,清冷孤僻的人,生得了一张极具辨识度的好脸,鼻骨高挺,颌骨棱角分明,他是矛盾的结合体。
于是乎才有了刚刚试镜那一幕。
可就是看起来身上没几两肉的人,一旦爆发起来,其中的力量又不可小觑。
所以才说忠厚老实人的恶毒是最痛的。
况且这个角色本就擅长“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