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刚回府上。
“母亲。”
“见到顾少帅了吗?”温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
她穿戴整齐端庄优雅,右手佩戴上的那颗祖母绿宝石极为耀眼,四十岁仍风韵犹存。
瞧着有些富态。
温芙应声:“嗯。”
“他待你如何?”
“挺好的。”女生有问必答。
温母满意,微仰起头打量,摸了摸手指:“那就没出错,下次再换另一身类似的行头,少帅大概喜欢这般风格。”
可还未等交代完。
“母亲,我累了先回房。”温芙说着上了二楼。
不一会,很快就锁上房门。
-
另一边。
岑千素惯例将收集来的情报同顾琰复述,完后,她插了句题外话。
挥着万年不离手的团扇,岑千素说:“最近城中愈发不安宁,前几天,租借那群洋鬼子醉酒打死了人,公安局那群酒囊饭袋不敢介入,正义人士闷声吃哑巴亏。今早兴阳街又发生了小规模的暴乱,起因是学生游行。”
“修文……他在里头出意外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认真去观察男人的反应。
“砰!”命中率极高的子弹倏而偏离了靶心,子弹与枪管高速摩擦后生热,枪口呼呼冒着烟。
顾琰凝视前方,重新拉了套筒,语气低沉得可怕。
“怎么回事。”
……
季修文已经准备躺下睡觉了,可衣服刚撩起来,转身,就看房门内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笔挺的军装将他轮廓衬得分明有型。
“顾琰?”
“嗯。”
季修文对他的随意出现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不明白闹哪出:“二爷,你这大晚上的私闯民宅,是要吓死人啊。”
可顾琰却没像往常那样继续往下接他的话,目标明确径直走到他身旁,季修文被他摁着肩膀,坐在床沿,随后左手被人牵起,睡前他把那只银表摘了,掌心缠绕的纱布更加特贴惹眼。
顾琰开门见山:“还疼吗?”
没有问他是怎么伤的。
“这都传到你的耳朵里啦,谁通风报的信,老实说,你是不是背着在我身边安插了间谍?”季修文侧身去看他。
然而顾琰不领情,伸手向后推开他的头:“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少年惯会用来掩藏自我的方式。
拆开纱布,男人眼皮颤动了下。
刀口比想象中的还要深,从虎口处斜切横穿掌心,划了道的长线。已经消过毒,伤口处泛着不规则的血迹微微肿胀起。
顾琰心脏骤然钝痛。
他克制着呼吸,又重新帮人包扎好。
季修文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受害者明明是自己,可为什么准备好了措辞,顾琰却一言不发时他会有些心虚?
这也不能怪他吧,谁让顾琰什么也没问。
其实这意外谁也没料到。
今早兴阳那几条有街学生举牌示威游行,季修文本来远离人群在一旁走得好好的,可警察忽然开枪,空中一连传来几声枪响,非但制止不成攻反倒引起了骚乱恐慌,围观路人四处逃窜,街上人挤着人。
季修文被迫卷入,被推着向前走。
蓦地,身旁有人拿刀向他刺了过来,季修文及时躲避,并反腿将人撂倒在地,男人捂着腹部站了起来,唇角笑容得意。
就在季修文正奇怪时,那锋利的刀口却倏而换了方向,对准了不远处的学生。
他来不及多想,冲上前,空手接住利刃。
血顺着手筋流下,没叫一声疼。
行刺的人并不打算真弄出人命,只留了句:“离少帅远点,这是警告。”
丢了刀就跑了,季修文要追却被那学生拉住,语气慌张:“先生,先生你怎么样,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我现在就送您去医院。”
只一瞬间,季修文立刻就猜到这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这动荡不安的社会。
他恨透了。
“啊嘶,疼,顾琰你有病……”
“我有什么?”
松开咬上他手腕的牙齿,顾琰气恼:“人就坐在你面前还敢发呆,想什么去了,这么入神。原来季少爷也知道疼,当初那空手接白刃的气势跑哪了?”
不得不说虽然顾琰平时看起来冷飕飕的,阴阳怪气还挺有一套。
季修文抿唇:“其实不严重。”
“就,看着骇人了些。”说着他身子一轻,歪头靠在顾琰身上。
男人被他这一抱整得没了脾气。
季修文看不出真假说:“二爷,如果我报复回去会怎么样?”
那是你老爹。
顾琰声音默然,回答:“届时叫上一队人,在顾公馆门口给你放鞭炮庆祝。”
“不摆上几桌?”少年仰头问。
顾琰小心搂着,笑着弹了下他脑壳,不语。
随后空气中沉默了很久。
顾琰开口:“这件事归根结底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也知道季少爷有能力本事大,但私心不愿你卷入这些纠纷,交给我来处理,暂时不要参与进来,好好睡觉,可以吗?”
“季修文?大少爷?”
寂静的夜里,两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心跳的振动。
他像是忍了又忍,终于在要睡过去前,才妥协闷声道:“嗯。”
-
“少帅,少帅留步,大帅吩咐过,没有通报您不能进去。”
顾琰停下脚步,转身,枪瞬间抵在那人的太阳穴上,他一字一顿:“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有,有有,当、当然有。”警卫的腿都在发软,“您请。”
大堂里,顾樊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姨太太绕在他身边,柔着声嘘寒问暖。
丫鬟则蹲在地上给伺候捏脚。
“我说过不要动我的人!”
见到来人,方才还叽喳的女人们瞬间嘎然无声。
顾樊建仍旧闭着眼,转动手中的扳指,听见,轻蔑笑声。
“顾琰。”他说,“有些东西玩玩可以,年轻人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我也理解,可若你太当真……”
“什么叫玩,什么叫新鲜?”顾琰走近,军靴与地面踏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死尸上,令人恐惧。
“你以为,人人都想像你一样做个奸污犯吗?父、亲,大、人!”
顾樊建霎时睁眼,怒声命令:“都滚出去!”
几个姨太和仆人早已吓得不敢动弹,瑟瑟发抖,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顾樊建站起来,那本该无事的段过往被自己的儿子扒了出来,他气得涨红,血色从脖子直蔓延到面部。
下一秒,抬起手就要往顾琰脸上挥。
却被男人反手甩了出去。
“你以为我还是十岁吗?”
“你、你这个畜生!”顾樊建气得牙齿发颤。
顾琰厌恶擦手,回:“知道就好。”
“就为了一个男人,要跟你父亲作对?”
“不信,你大可试试看。”
说完顾琰不愿再待,这里每一分每一秒的空气都令他作呕。
他扔了个盒子,甩身离开,冷声:“这都是你教我的。”
顾樊建打开,发现里边是一只新鲜的断掌。
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