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停住脚步。
“何事?”
“王妃容禀,是那个被安置在这里的异族人,他的伤好得差不多,这两日他虽没说,但小人看得出,他是想走了。小人想请王妃示下,如果他要走,那……”
“他想走,便让他走,不过,”南昭雪略一思索,“和他讲清楚,给他安排马车,送他到城门口,以后天高海阔,想继续留在城中还是离开京城,随他自己。”
管家一听就明白,南昭雪是不想让异族人知道她和王爷的身份,也不想让这个异族人记住别苑的位置。
“是,小人明白。”
南昭雪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路边随手救的人,又没有指着他报恩,以后各奔东西,不必再见。
回到王府,崔嬷嬷赶紧伺候着南昭雪换了衣裳,又倒热水,递热毛巾。
南昭雪喝着热茶,崔嬷嬷吩咐摆了饭,热腾腾的一桌子。
屋里是暖的,大家的关切也是暖的,但南昭雪心里就是凉嗖嗖的,也没有什么食欲。
崔嬷嬷看出来,但不知是怎么了。
思来想去,去问百胜。
百胜琢磨半晌:“大概是思念王爷了吧。”
他想了想,不行,还是得去找时迁。
时迁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见他来,赶紧说:“你来得正好,百小哥儿,过来瞧瞧,这是我写的,你赶紧去送给王爷。”
百胜低头看,眉头立即拧起来:“你这……字也太丑了,画的什么这是?这小人儿也不像啊。”
“像不像另说,重要的不是像,放心,王爷见了保管欢喜。记得问问主子,有没有什么要送的。”
百胜点点头,把东西揣好,去见南昭雪。
听他说要去送东西,南昭雪放下手里的书,想了想:“你稍等一下,我写封信。”
“是,王妃慢慢写,属下不急。”
南昭雪提笔,边思量边写,写到末了,还画了几笔。
信封交给百胜,百胜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收好,刚告退走到门口,又被南昭雪叫住。
“把这个交给王爷吧,”南昭雪把个小布包递给他。
百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一刻,南昭雪的神情有点纠结和犹豫。
这和王妃平时的表现,不太相符啊。
心里疑惑,他手指在布包上不着痕迹的轻摁一下,软的。
但再多,便不敢了。
恭敬退出去,骑马奔宫城。
夜色深深,封天极还没睡,他站在廊下,身上披着大氅,揣着手望向天边的月。
今天晚上的月光不太好,被云遮住,乌吞吞的还不圆,一点也比不上王府的好看。
正心里烦躁,院墙上冒出一颗头:“六哥,赏月呢?”
封天极冷淡:“滚。”
封天彻手扒着墙,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自顾道:“六哥,跟你说个事儿,今天晚上我瞅见太子又命几个太监端了个铜盆儿。”
封天极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封天彻继续忍着笑说:“我特意扒墙角听了听,太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那些厨子都是废物,连个汤都弄不好,弄来弄去,弄成了一盆血水。哈哈……”
他拍着墙笑:“可笑死我了,他这是被火锅给弄魔怔了。”
封天极微抬头,嘴角勾出得意的弧:“那是自然,你六嫂弄出来的东西,岂是什么人随意弄个盆儿就能成的。”
正说着,外面有小太监来禀报:“回王爷,王府送的东西到了。”
“六嫂又送了什么?是吃的吗?”封天彻眼睛唰一下子亮起。
“哟,永王殿下,您怎么在那呢?仔细摔着。不是吃的,是书信。”
这次,封天极眼睛亮了:“在哪?”
他问着,已经下台阶来。
小太监连忙双手递上,除了信之外,还有一个小布包。
心说这才几天,战王府就送来两回东西,这次还是书信,这王爷和王妃,啧,果然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呀。
封天极回屋看信,一看这信口,目光就一沉。
虽然做得仔细,但也逃不过他的眼,这信有人打开过。
一想到南昭雪的信他不是第一个看的,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打开第一封,看到那辣眼的丑字,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几乎看不出是人的小丑人,心就突突跳了几下。
再仔细看,是时迁写的。
封天极拧着眉,耐着性子看。
看来看去,紧皱的眉慢慢舒展开。
尤其是看到其中一句,心头更是如同有浪潮翻卷。
他恍惚看到,月色下,南昭雪如雪如玉,眼中浅浅带笑,盈盈映着星光,偏头看他,温柔地唤他一声。
可惜,他没有在。
封天极满心怅然,恨不能此时就策马出宫回府。
强自按捺住,打开第二封信。
是南昭雪的亲笔。
她在信中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只说最近闲得无聊,上街一趟,遇见了一位以前相识的夫人,那位夫人的夫君有隐疾,近日会来京中看病。
又说,东边刚一出太阳的时候,她就醒了,在府里无聊,就去街上看了一出小戏,戏曲很特别,是脸上戴上各种脸谱,表演之人一抬手就能换掉一张脸,速度之快,让人难分真假。
其中有一张脸,如同水鬼,吓了她一跳,现在想起,仍旧心有余悸。八壹中文網
最后一张,是一幅小画。
画中的人穿着大氅,站在廊下,天上有明月,还有枝影摇摇。
那个小小的人,和之前南昭雪给他画的那幅小像一样,和真人完全不同,但又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他。
封天极顿时心花怒放,这是他!
还是刚才的他,他刚才就站在廊下看月亮!
他顿时又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又行了。
雪儿和他,果然是心有灵犀的。
她竟然能猜出,他正在干什么。
封天极心中欣喜,拿着画像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六哥,你在看什么?笑成这样?六嫂在信中写了什么?”封天极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你看这个,”封天极赶紧显摆。
“这不好吧?六嫂给你的信,我看合适吗……”封天彻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靠近,眼睛迅速睁大,“哎呀,这,这是你吗?真有趣,真好看。”
“我好好看看,”封天彻伸手拿过,赞叹不已,“真该让宫里那些画师看看,每次让他们画个像,还得穿戴整齐,坐得规规矩矩,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画个像跟要命一样。”
“画出来的还特别丑,脸像鬼画符,画谁都是一个德行,哪像六嫂这个,这个太好看太像了,还如此有趣,不行,出宫之后,我也让六嫂给我画一张。”
封天极难得没有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夸自己媳妇儿的,怎么听都听不够。
与此同时,另一个院子里的太子正靠着引枕,闭着眼睛听手下人禀报。
“信?什么信?可有看到是什么内容?”
“看到了,一封中府中下人所写,写的是……是……”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