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脸瞪起他的一双小眼睛,目露凶光,“大官人都不心疼,要你来管!”
“哼!撑死你得了。”徐老爹恨道,悻悻然走了开去。
雷慕书抱拳,“原来兄弟姓陈,请教兄弟尊姓大名?”
陈大脸先把两碗馄饨拉去了自己面前,低头一碗一口喝了两口鸡汤,连连摇头,“徐老头,你这鸡汤总是他妈的这么美!骗了我多少钱了。”继而头摇不停,拨浪鼓似的,“大官人您贵人多忘事啊!竟然不认识俺‘摇头大脸’啦?”
雷慕书顿时明白,郑屠应该认识这个乞丐,但他也不信郑屠和乞丐会是朋友,急忙解释,“不敢,不敢。郑某当然认识兄弟,只是不知道您姓名,以前真没关心过这个,得罪莫怪。”
陈大脸继续摇头,“嘿嘿,大官人富冠全城,不关心一个乞丐姓啥名谁,何罪之有?无罪,无罪。说到俺姓陈,谁他妈又知道真假!俺一个要饭的,辱没先人,要姓做什么?渭州人看俺总是摇头,脸又大,都叫俺‘摇头大脸’,本来就没有谁关心俺尊姓大名。只有这个徐老头,因为俺总欠他馄饨钱,他怕俺赖账,才关心俺尊姓大名。不过呢!嘿嘿......”
陈大脸摇着头笑了起来,边笑边拿起汤匙舀了颗馄饨放进口中,闭上小眼睛摇着脑袋继续笑,“嘿嘿,好吃,好吃。徐老头你他妈手艺真是绝了。”
雷慕书看得明白,陈大脸的笑是自负而笑,不过后面应该还有大文章,张嘴问道:
“不过什么?陈兄弟。”
陈大脸摇着脑袋咽下了馄饨,这才开口,“大官人,我说过了,我他妈也不知姓陈是真是假,您叫什么‘陈兄弟’?老子姓陈是专为徐老头准备的。”
雷慕书急忙改口,“大脸兄弟,不过后面是什么?”
“哈哈哈哈。”陈大脸摇着脑袋笑了起来,“又叫什么兄弟!是不是兄弟以后再说。不过大官人果然妙人,竟然听得懂不过后面有东西。看来俺以前认为您是一个‘藏在女人胯下的傻蛋赘婿’确实小瞧您了。”
雷慕书只好傻笑,“嘿嘿,大脸兄弟,不过后面是什么?”
“不过江湖上朋友送了俺另一个绰号俺很喜欢。”
“叫什么?”雷慕书赶紧凑趣追问。
“快腿大脸。”
“快腿大脸?”
“对,因为俺从小要饭,免不了偷人家的东西,人追狗撵被逼练就了一幅快脚板。到得长大,就有人雇俺送信送贵重物品啥的,倒也从未失手,所以朋友们送了俺这一个绰号。前些儿有一个姓汪的矮胖长胡子大富翁雇俺跑了一趟兴庆府,大官人您猜俺多长时间俺跑了个来回?”
姓汪的矮胖长胡子大富翁分明就是丐帮帮主汪剑通,不由雷慕书不问:“兴庆府到这里关山阻碍,得有八百里吧!兄弟您跑再快,来回怎么也要四天吧!”
“哈哈哈,四天!四天黄瓜菜都凉了。来回两天一夜,在兴庆府耽搁半天睡了一觉,路上其实只跑了一天半。”
“嗬!”雷慕书忙赞,“果然快腿,千里马难及也!”但他哪里会真心关注这个,张嘴又问:“那个矮胖子大富翁他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快腿大脸摇头不停,“你这人,俺大脸一个信差而已,哪里知道人家办的什么事!不过那矮胖子对他手下说了一句话俺倒是爱听,大官人要不要听听?”
“要,要,当然要。”
“嘿嘿,要就先付账吧!天下哪有免费的消息。”
“好说,好说,钱财身外之物。”雷慕书说道,又掏了一块银子扔在了桌上,“徐老爹,以后大脸兄弟的馄饨都算我的帐,这里是定金。”
“哈哈哈哈。”快腿大脸复又大笑,脑袋乱摇,“奇怪哉也,郑大官人您真是变了性了,怎么忽然如此大方了。”
“最近郑某结交了一帮好汉,他们都是大英雄真好汉,郑某学不来,只好学些仗义疏财。”
“哈哈哈哈,这话俺大脸爱听。看你会说话,就把消息送你吧!”
吃馄饨的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另外还有三桌七个人。一个人脑袋伸了过来,“大官人您莫听他胡说,这家伙仗着跑得快见的世面多,惯会编故事骗钱。骗了钱又胡乱风流快活,把自己搞成了乞丐再去骗钱。”
“不妨,不妨。”雷慕书笑道:“会编故事也值钱。”
陈大脸脑袋摇向那人出口成脏,“孙子的,你他妈有免费故事听还来呱噪,要不要老子把你的丑事也编出来!”
人世间,任谁都有丑事,那人住了嘴。
“哼。”快腿大脸哼了一声,“这他妈渭州没好人,怪不得有钱人也要往外跑。”
雷慕书心中惊吓至极,只怕他顺嘴把自己的事当故事说了出来,忙张嘴截住了,“大脸兄弟,那矮胖子到底说了个啥?”
“他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来西夏的官比咱大宋的官还坏,给他们点银子什么也敢卖,雷兄弟的想法大概能成。将来倒是要大大地感谢他。’”
邻桌那人又来插话,不过却开始赞同陈大脸了,“嗨,陈大脸你这话说的对。我那邻居老王走小路偷偷贩布去西夏,结果被西夏当官的抓去了,这逃税按说应该被砍头吧!大脸你猜怎么着?”
“我他妈不猜!”
那人倒是有趣,也不尴尬也不生气,转脸又问雷慕书,“大官人您猜怎么着?”
雷慕书只好应付,“怎么着?”
“怎么着!”那人得意起来,“老王发了财了!”
“怎么可能?”雷慕书惊问。
那人更加得意,“大官人想不到吧!这事除了老王和我,没人知道。”
“他怎么发的财?”
那人越发得意,“大官人您卖肉厉害,可能就不懂边境生意了。西夏遍地产盐,盐分红、紫、青、黑、白五个颜色,尤其青盐好吃又好看,咱们大宋人都当它是宝贝,那个有钱人家里不藏几块啊!还有一种山里长出来的岩盐,长的像老虎,更是宝贝,可以辟邪。可是西夏人少啊!根本吃不完,便宜的很。那些西夏当官的黑死了!为了黑更多的钱,常常就逼着咱们大宋生意人为他们贩私盐。大官人您想,贩私盐还能不发财!结果抓老王的那西夏官认定了老王会贩布就会贩私盐,于是逼着老王贩私盐,老王就发财了。可是这家伙对外都说他贩布发的财。哼!他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住我!这家伙买了我表舅多少菜刀锄头啊!他又不开饭馆不种地,那些菜刀锄头肯定送给西夏人了,这些东西再西夏值钱的很。大官人您不知道,西夏人有多缺......”
那人还要啰嗦,雷慕书起身拱手,“那啥,有机会再聊,我要去忙了。”
雷慕书走不得几步,又听见那人开始在背后说他,问他同伴,“你发现没有,这杀猪的忽然比以前好说话了......”
到得了肉铺,倒无啥事,枯坐了一天,天色向晚,王胡回转,“东家,给金翠莲都收拾好了。今晚......”
雷慕书摆手,“这事你别和我说,我不管。你只把那张躺椅找时间送去老宅就行了,那边我是不会再去了。”
王胡说:“这个容易。明儿去乡下收猪您还去还是不去?”
“不去!你看着收得了。那回扣你也交给夫人,莫再拿给我了。”
王胡暗骂:“人家说本性难移,想不到这王八蛋移的倒是坚决,财色一起戒了,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