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想骂的也骂了,该打的也打了,其实鲁达胸中的恶气已出,可是猛然间感觉到了不对,“这厮怎么不扑腾了?”
鲁达忙即住手去看,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已然动弹不得。
鲁达此时,不由地心中着慌起来,“怎么可能?俺没下死手啊!俺的功夫可是厉害至极收放自如的,怎么可能轻轻三拳就打死了这厮呢?这厮明明也是个强壮能抗能打的货色啊!”
鲁智深不傻不蠢,又傻又蠢的人怎么可能顿悟佛法呢?怎么可能无疾而终,得道仙去呢!
好鲁达,急中生智,智慧不俗,当即大声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
此时鲁达这一声喊,大有深意,一来是意图把郑屠吓醒,万一是这厮装死求免打呢!继续打,也就不会装死了。二来是给围观的人众一个交代,“列位,我可没打死他啊!这家伙装死。”这是为了逃跑争取时间。
可是可怜的鲁提辖不知道世上有“假死回生丸”这种事。他久经战阵,死人也见的确实多了。再看地上躺着的郑屠时,只见面皮渐渐的变了。
就是一幅死人的面皮,郑屠真死了。
鲁达更加心慌,暗地里寻思:“俺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打死了他。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这厮的大舅哥定然会害我性命,不如及早撒开。”当即拔步便走,回头指着郑屠尸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去了。
鲁提辖在渭州是个大好人,自然无人上去扭送他去吃官司。有那想着趋炎附势攀附王都监的,见了鲁提辖的气势,瞬间退走,“老子跑去郑家报信得了,也是一功。”
又一个王胡。
围观的人群谁敢上前?胆小的已然脚底抹油溜了,“看热闹事小,再被官府捉去做见证事就大了。”
剩了几个胆大无知的闲汉也只敢远远观望。只有两个乞丐最是胆大,没事人一样踱到郑屠身边,低头把尸首上下看了又看,站起身又施施然走进了闲汉们中间,继续围观。
一个乞丐摇着大脸说道:“鲁提辖果然厉害,肉拳竟然也能打死人。”
一个闲汉说:“那是,鲁提辖天神一样人物,漫说是人了,老虎也打得死。”
另一个闲汉不服,争辩道:“赵四你这是胡说,一听你就没见过老虎。老虎岂是可以轻易肉拳把它打死的!鲁提辖须得用刀,用根棒子也行。鲁提辖再厉害,也不可能一脚踏得住老虎不动,任他打死。”
闲汉,闲汉,他们什么皆能输,就是不能输了闲扯。
“你才是胡说,”赵四争辩道:“一听就知道你李三和郑大官人不熟。你知道郑大官人有多厉害不?你李三这样的四五个近不了他的身。鲁提辖能赤手空群三拳打死郑大官人,打你这样还不随便打上十几二十个。一只老虎能打过二十个人吗?”
有一个闲汉见了热闹,也扯了进来,插嘴道:“赵兄说的对。说起来郑大官人,其实我和他是朋友来的,每年过年他收猪杀猪忙不过,都要请我去相帮。有一年大家忙完,大官人请我们一伙人吃酒,吃的高兴了,大官人为我们打了一套罗汉拳,后来打的又高兴,大官人说;‘你们一起上,看我能打几个?’”
赵四被人捧了臭脚,当然要凑趣。问道:“张老弟,大官人最后打了几个?”
张老弟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头一捏,“七个,郑大官人一人能打七个。不是老弟吹,你们也知道,寻常人也近不了老弟的身。老弟是被大官人最后打倒的那一个。”
李三岂能认输!但他看了看张老弟的身板,发现自己这个寻常人确实打他不过,只好嘴上厉害,“切!什么大官人朋友,分明是去铲猪粪的短工,人家王胡那些人不愿意干,才让你去干。东家和短工较量,漫说打七个了,七十个也打得了啊!你敢赢吗?赢了还有猪粪铲吗?”
张老弟勃然大怒,“你他妈没见过不要胡说。我张固每年是去帮大官人乡下收猪的,不是铲猪粪的。”
“那猪粪呢?被你吃了。”
“你他妈讨打是不是?”
“来呀!有本事你学学鲁提辖,三拳打死我!打不死我就证明猪粪被你吃了。”
总不能真打死他吧!张老弟顿时泄气,本待要打的也不敢打了,也只能嘴毒,“告诉你小子,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早晚死在这张嘴上。”
“你早晚被猪粪噎死。”
“你,你,你......”
李三脖子一挺,“你,你,你什么你!你有本事三拳打死我啊!”
“哈哈哈。”一位乞丐大笑出声,问另一个乞丐,“郑大官人真这么厉害吗?洪某一直以为他是个不会功夫的读书人,生活所逼卖了猪肉的。”
另一个乞丐大摇其头,不过却没否认郑屠厉害,“打死老虎当然是不行,寻常人四五个近不了他身却是真的。不过这家伙最近有点奇怪,看上去确实不像个会打架的了。”
这俩乞丐当然一个是丐帮信使快腿大脸陈大脸,一个是丐帮大智分舵舵主大嘴丐洪功了。
这个洪功武术深厚,三四个老虎当不在话下。
李三正在激动处,见陈大脸一个乞丐竟然也帮赵四和张老弟说话。而他的伙伴,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脏乞丐,竟然敢大笑,分明是笑他和张老弟吵架,不由地恼羞成怒,出口成脏。
“你们两个臭要饭的难不成也是大官人朋友不成!陈大脸你他妈来打我试试,看你能打几个。有本事你别撒丫子跑,看我三拳打掉你门牙。”
洪功忍住大笑,忙赔笑,“对不住,对不住。李三大哥是吧?我们要饭的怎么可能有大官人做朋友!我们不是郑大官人朋友。您认识大脸兄弟对不对?他要是能打,就不用跑那么快了。”
张老弟得以脱身,心中感激陈大脸,劝道:“大脸你还不带你朋友赶紧跑,待会官差来了,他们抓不住鲁提辖再拿了你们去顶罪。”
“为什么?”洪功问道。
赵四也来帮张老弟说话,“一看这位兄弟就是外地来的,不知本地官风。他们不可能抓住鲁提辖,你们无家无口无妻无小,也就没有会去告状的苦主,不拿你们顶罪还能拿谁?你们反正在现场。”
李三又来强辩,“那也不一定,这里可是有人挨过大官人打的,说不定官老爷办他个‘寻仇杀人’也有可能,正好他也在现场。”
这事可大可小,可了不得,不由张老弟不怕,“列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瞬间走了个没影。
李三终于得胜,嘿嘿一笑,“嘿嘿,和老子斗嘴!斗嘴,老子皇帝都不怕。”
洪功惊问陈大脸,“怎么,他们抓不住那个鲁提辖吗?”
陈大脸摇头,“恐怕很难,鲁提辖是老钟相公的爱将,这里小钟相公虽不待见鲁提辖,也不敢就把父亲爱将办成杀人犯。我估计鲁提辖大概跑了。再说这城里百姓也都爱他,没人会告密的。他不跑,在这城里也藏得住。”
洪功沉吟起来,“依你说,还有刚才这三位兄弟的语气,郑大官人的民声好像不如那个鲁提辖啊!”
陈大脸继续摇头,“这个自然。大官人以前可不是好人,他霸占渭州城乡猪肉生意,他老婆放高利贷,他大舅哥是王都监,一家子欺男霸女,怎么可能是好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忽然性情大变,变成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