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雷慕书和刘丐头已经走到了一座大坑前。刘丐头终于停住了啰里啰嗦,说道:“诺,雷公子,这就是相国寺的大粪坑。”
雷慕书停步极目四望,先看见了不远处一棵大杨树绿意正浓,大概有饭店中大盘子那么粗。树杈上两三个老鸦窝随风飘荡,只是不掉落。空中有一群老鸦起起落落喧哄乱叫。
雷慕书明白不久鲁智深就要来表演倒拔这颗垂杨柳,喧哄乱叫的老鸦们要被逼另寻新家。
“没办法。”雷慕书暗自寻思,“老子只是因为伤心躺在躺椅睡了一觉而已,也被搞的无家可居,救不了你们这些鸟儿。”再收回目光看那粪坑时,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出了口。
“这粪坑怎么不臭?”
“雷公子请看,粪上面盖了一层黄土,这是他们沤肥粪的窍门。把粪运来倒进去,盖上一层草木灰烂稻草什么的,最后压上一层黄土盖住臭味,既能加大粪力,又能加大粪量,还能保证不臭。然后再倒粪,再来上一遍乱七八槽的黄土什么的。”八壹中文網
“哦,这倒是个好办法。”雷慕书说,但随即又把话题拉了回去,问道:“是不是那张三李四继续偷菜卖钱?他们不怕官府吗?”
“光棍最怕就是官府,他们两个家伙如何不怕。”
“那他们现在怎么还成了这群泼皮的头目?我看着那些小弟每一个都打得过那张三。”
“因为他们两个蠢啊!”刘丐头又笑又摇头,“小人至今想起来还忍不住笑。这两个宝货看见官府竟然不打不骂也不罚钱轻易易放了他们,以为智能和尚怕了他们撤了状纸,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竟然公然大偷特偷起来,大白天推着车子去摘菜。智能无法,只得请官府又抓了他们一次。可是那些上面的大和尚爱惜名誉,只不准用刑,骂了一番又放了。如此闹了几次,智能忍不下这口气啊,托人找到了小人面前。”
“于是你派人把他们丢进了粪坑?”雷慕书问。
刘丐头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就是如此,打怕打死他们,讲道理他们又不懂,现成的大粪坑,只好如此了。”
“那咋还被他们闹到现在了?”
“后来也不知是谁点拨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开窍了,托人寻到了我,求饶说实在找不到衣食,寺里大和尚不管,您刘爷就放一条生路呗!小人一想也是,闹出生死大事来,那些大和尚一定撒手不管,让官府治智能和小人的罪,何苦为了智能那几个小钱与这种蠢货纠缠,于是小人先就撒手不管了。智能也没办法,只好又托了我在中间说和,双方商定了,偷归偷,不能过分。就这样,这两个家伙反而找到了衣食之计。街上乱混的人谁不是为了衣食?慢慢地竟然陆续有人投到了他们门下,甘愿受他们驱使,也是可怜。”
“可怜?”雷慕书问:“哪里可怜了?可恨吧!”
刘丐头又笑,“呵呵呵呵。雷公子您说的是,这些家伙可恨当然可恨。可是这几年来只要他们稍微出了格,智能就会请小人收拾他们。收拾他们当然就是老办法了,丢进粪坑岂不可怜!”
“这叫什么?”雷慕书恨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
“对!”刘丐头总是不会放过拍马屁的机会,“雷公子您这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真好!正是如此,有些人你看他日子过的可怜兮兮,其实仔细翻开他做的事,杀了他们都不解恨。”
雷慕书再次抬头四望,偌大的菜园里还是一个和尚也没有,都是些菜农。再看看那大粪坑,寻思起来,“就算从这粪坑可以穿越回去,老子也不能从这里回去。唉!老子却是真可怜,一点也不可恨。宇宙是圆的,估计我穿越回去的机会还在鲁智深身上,难不成在渭州吗?不能,老子是因为怀中的《江湖豪客传》而穿越的,应该是这本书出现的时刻才是老子穿越回去的时刻。那就要起码等到梁山招安才能有人写书吧?”
“回去吧!”雷慕书说。
“这就回去?公子您不去相国寺逛一逛?”刘丐头奇怪至极,但也不敢问“你相国寺的粪坑都看了,干嘛不去看看相国寺?”继续又问;“要不小人带公子再去逛逛汴河大桥,那里的热闹好看也不输这相国寺。”
“算了。你和王进王教头熟悉吗?”
“小人不敢说和教头熟悉。王教头那人清高孤傲,寻常人他不爱理,小人一个乞丐头子,自然不能入他的眼睛。不过互相倒也认识。”
“他家在哪里?”
“还真是巧了,王教头家就在附近。出了这园子走上二里路也就到了。”
“请刘伯领在下去会一会王教头可好?王教头在家咱们就拜见他,不在家咱们就再逛其他地方。”
刘丐头虽然预料到了雷慕书会有此举,还是吃惊不小,“这王八蛋懂天懂地,满腹经纶,出手就让帮主器重的了不得,却竟然不懂礼节!这又不是走亲戚,哪有硬闯的?”但是暗骂归暗骂,刘丐头可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反而让自己故意摆出了一脸羞愧之色。
“雷公子,对不住的很。是小人说话不周全,刚才啰里啰嗦一大堆竟没能说明白,王教头不在东京了。”
雷慕书也会演戏,扮出了一脸惊奇,“王教头不是东京人吗?他又是个官身,不在东京,他能去哪里?”
“唉!说起来也是可怜。只是公子,王教头这个可怜却是真可怜。高俅那厮做了殿帅府太尉,打听的老王教头早已病故,恨得了不得,上任第一天大点名就要寻小王教头的不是。”
“哎呀!被他寻着了吗?”雷慕书故意凑趣问道。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说来也巧,王教头半个月前就请了病假养病去了。可恨高俅那厮一定说是王教头装病,当即就下令捉拿。”
“哎呀!王教头被拿去了?”
“王教头家里躺着养病呢!那还有拿不着的。不过高俅那厮倒也不藏不瞒,坦然做了真小人,当着一屋子将官问王教头:‘你小子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不是?’王教头说:‘下官便是。’”
“听着王教头是个好汉啊!”雷慕书故意又问:“王进教头他没求饶?”
“王教头当然不会求饶!高俅更气,下令打教头军棍。幸好教头平日人缘好,许多将官都上去求情,其中一个劝高俅说:‘今日乃是太尉上任好日头子,打人恐不好看,也不吉利,请太尉权且饶他这一次吧!’高俅一听有理,也就放了王教头回家。”
“然后王教头‘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跑了?”
刘丐头一挑大拇指,赞道:“雷公子您果然厉害!高俅那厮有您一半的谋略,王教头早被害了。您猜对了,王教头连夜带着母亲走了个没影,那一天之后,东京人再也无人见过他。”
“你个马屁精小老头,你既然夸我有谋略,我就表演表演你看。”雷慕书寻思罢,故意装了沉吟,深思了那么一下,忽然又摇头,才说道:“刘伯,这中间有不对。”
刘丐头被惊吓了一跳,“不对?哪里不对?”
“王教头可怜在何处?”
“公子哎,王教头好好地丢了差事,被迫亡命天涯,还不可怜?教头那老母亲更可怜,偌大岁数跟着儿子亡命天涯。”
雷慕书继续摇头,“王教头哪里可怜了?刘伯您刚才不是说了,王教头一身好武艺,做人好汉子,他到哪里交不到厉害朋友?吃不上好饭?要我说,离了东京随便去投奔个经略使,在边疆立下大功也说不定。”
刘丐头终究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啊!小人明白了,王教头逃离东京就是逃脱了高俅,逃脱了厄运,出门混事业去了。以他的本事,当然前途不可限量,可比在东京做这个什么教头一定是更有生发。这不是可怜,这是可喜可贺!”
可是刘丐头自信满满话说完又看见了雷慕书摇头,心中暗骂,“这也不对吗?你他妈又摇什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