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白又被抢劫了。
放学的路上,她听见后面有跟着她的脚步声。
她越走越快,可那脚步声却一直跟着她。
直到人烟寂寥的街尾,两个戴毡帽的男人拦住了她。
其中一个向她走来手伸向她的包。
夏知白死死拽着:“你们要做什么?”
但她怎么会是那两个男人的对手,他们抢走了她的包像风一样消失在街角。
“我的手机!”她喊了一声。这里的治安也是绝了,她到现在为止,一共被打了一次,抢了两次。危险程度应该可以和二十一世纪的印度相媲美了。
“拿到了吗?”陆奚问。
邵达民将包任给他。
他将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皱了皱眉头。只有一本本子和两支笔。
“怎么,没有你要的东西?话说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神神秘秘的。”
“事实上,我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或许是舶来货。”他随手翻开本子,手指僵了僵。
“怎么了?”邵达民探头看去,只见本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陆奚合上了本子,神色复杂。
“那要不要我再去一趟,小姑娘嘛,吓吓就解决了。”
“算了,”他冷冷得笑了一声,“她胆子可大得很。”
他是没见过比她更大胆的“小姑娘”了。
夏知白回到住处,虞书峣给她开门,还咳嗽着,用一块手帕捂着嘴。
“你好点了吗?”
“比昨天好多了。对了,刚才谢雨眠给你拿了东西来。”他说话带了浓重的鼻音。
“她来过了啊。”她打开桌上的袋子,里面是她的手机和笔记本。之前她猜以陆奚的个性不可能让别人一直抓着他的把柄。必然是要来毁灭这个证据的。为了保险起见,就让谢雨眠帮她将手机拿回住处。
看来她是猜对了,他果然找人趁她放学路上来抢。
她举起手机,电量百分之二,忽然,屏幕上划过手机商标。
电量过低,自动关机。
好吧,她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他了,但是,好在他不知道。
只是她现在得做一个新的包了。
周末,她照例去温家教钢琴。一路上她都在默默祈祷,千万不要遇到温以渐。
然而,有种东西叫墨菲定律。
她刚踏进温家大门,就听见楼上传来暴躁的一嗓子:“张妈,帮我换一张唱片!”
你越不想发生的事情,它就越会发生。温以渐在家。
但也算意料之内。之前夏知白没有遇到温以渐主要是他假期和周末都在外边到处浪,但现在,腿断了,打着石膏,浪不了了,就只能待在家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爹不在,她这个南洋琴师的身份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她低着头飞速跑进了琴房。
温以恪摸着下巴:“你今天怎么鬼鬼祟祟的,还有,穿着裙子这么跑,一点都不淑女。”
“你个小屁孩怎么事儿这么多。”她掐了掐他的脸,“c小调第五交响曲,立刻马上开始弹一遍给我检查一下。”
他不愤得哼了一声。
这个时候,温以渐正把腿架得高高的,悠闲得躺在躺椅上,一边剥着花生,一边逗脚下的狮子狗。
真是穷极无聊。
花生吃得太多,就会渴,渴了就想喝水,那些小丫鬟们都陪着她娘去逛街去了。他只能使唤张妈,可现下张妈也不知去了哪里,喊了几声也没反应。
他只能自己拄着拐杖起来。却听见隔壁有琴声传来。
他走过去,打开门:“去帮我倒杯水。”
坐在琴后面的那个应该就是以恪的菲律宾钢琴老师苏珊了。
她将曲谱举得高高的,遮得脸都看不见:“好,好的。”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如此做作的声音了。浑身都不舒服。
在温以渐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夏知白顶着琴谱往门外走。就在她走到温以渐身边的时候,猝不及防,温以渐伸手抽走了的琴谱。
“去倒个水还拿什么谱子?”
温以渐的视线对上夏知白的脸。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两人俱是愣了几秒。
shit。
“嚯,”温以渐冷笑,“我应该说大水冲了龙王庙呢还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就是那个南洋琴师苏珊?”
“对,就是我。”她做好了要砸掉饭碗的准备,“说吧,你想怎么样,开除我?”
他坏坏得笑:“不,我当然不会开除你。”
“呀!少爷你怎么走出来了,快回去好好休息。”这时,张妈上来了。
“我喊你的时候你去哪里了?我不自己出来找水就渴死了。”他抱怨。
“我去菜市场买了些小菜,少爷你脚不是伤了嘛,我去买了猪蹄给你炖炖,吃啥补啥。”
夏知白憋着笑:“还应该买点猪脑子。”
“你说什么?”温以渐问。
“没,没什么。”
“哼,这个先不忙,等我娘回来告诉她,我突然对钢琴很有兴趣,我想让她教完以恪之后教我。”他指着夏知白。
保姆张妈看着夏知白,先是一怔,欲言又止:“这···少爷您之前不是不喜欢对这些东西吗?”
“之前是之前。”他看着夏知白,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好了,就这么办,别废话了,反正给双倍工资就好了。”
温以渐名为学琴,但其实根本对弹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主要是想作弄夏知白。
“你先帮我去倒杯水。”他趾高气昂得说。
“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顺从得跑到四楼厨房倒了水端到二楼来。
“太烫了。”
夏知白接过来吹了吹。
“口水都吹进去了,”他嫌弃得看着夏知白,“太恶心了,给我去换一杯。”
她只能再次跑到厨房,往杯子里倒凉水。
“太凉了。”他又说。
“ok。”这次不用温以渐再多说什么,她很自觉得跑上楼去又换了一杯。
“这次温度很合适。”他喝了一口,“只是太淡了,你给我拿杯果汁吧。”
那一刻,她只想把这杯水全部倒在他脸上。
“唉,你说假冒外国人的身份来做家庭教师要是报警的话会被关多久呢,或者得付雇主多少损失赔偿呢?”他悠悠得开口。
夏知白努力扯起嘴角,展现出一个微笑:“果汁是吗?立刻去拿。您稍等。”
她从厨房里端来果汁:“怎么样,少爷,还满意吧。”
“不错,你记住,你的工作呢就是让我开心。”他道,“帮我把我家旺财抱过来,就是那只狮子狗。”
“温少爷,你腿都断了,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温以渐有些狐疑得看着她,想起那天在教室门口,她警告他要小心些:“诶,你不会之前就知道那家伙要害我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摇摇头赶紧开溜,“我去把旺财抱过来。”
“你别走,说清楚!”
她被温以渐使唤来使唤去的。温以渐就以折磨她为乐,打发时间。
她去帮他削苹果的时候楼下来客人了,张妈跑去开门。
夏知白从楼上望下去,来的竟然是陶菀青。
陶菀青从楼梯走上来。
“你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想偷懒?”温以渐等不及从门口探出脑袋来。
“催什么催?”夏知白走过去一把把那个削好的苹果塞到了他嘴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撞上了站在楼梯口的陶菀青的眼睛。
但他被苹果堵着嘴巴一时没法开口。
夏知白看了看钟,“呀,时间到了,拜拜。”
她兴高采烈得下班,终于解脱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走过陶菀青的时候,陶菀青问。
“让温少爷开心啊。”她俏皮得歪歪头,说着一溜烟得跑了。
“开心?”陶菀青一脸无法描述的表情望向温以渐。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温以渐赶紧解释,同时咬牙切齿,夏知白你死定了,“她是我弟弟的家庭教师,教钢琴。”
“噢?”陶菀青挑了挑眉毛,“你弟弟的家庭教师还帮你削苹果?”
······
夏知白翻开一本书,封面上写了quantummechanics。
上回欧阳教授提过图书馆。于是趁着空她便来转转。她喜欢里面充斥的专属书本的独特气味,让人心神安定。暂时可以忘记房租,生活费,别人的眼神等等这一类让人烦心的事情。
学校的图书馆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花木扶疏,风吹过,坐在窗口,可以听见“沙沙”的声音。
她面前是一堆关于高速运动与时空理论,相对论一类的书。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并没有放弃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想法。报物理专业,除了现实的理科好找工作以外,她想研究关于时空穿梭的东西,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回到二十一世纪。
她还想见见,她的亲人。
夏知白对面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但她抱着一堆书过来的时候,因为书摞得太高遮住了她的视线,所以没有注意,直到后来她无意间抬起头,才发现对面是陆奚,他细挺的鼻梁上架着银丝边的单片镜,手边放着一本羊皮封面的笔记,笔记上是密密麻麻却又异常工整的楷体小字。
她一边纠结要不要挪个位置,一边偷瞄他。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专注得看着自己面前大部头的医学论著。
陆奚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直钉在他身上的不太友善的视线,慢慢抬起眼。
看到夏知白,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扫了一眼她面前的书。
厚厚几摞。
“你这些是······”据他所知,一年级基础物理还不用上看这些书,但他知道老师们总喜欢在期末出几道超纲的考题,当年也曾经为了在考试拿,找高年级的教材自学。但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多,难道她也有这种超前学习的癖好?
“课外读物。”她云淡风轻道。
他原本也不了解女孩子们的课外读物,只见过陶菀青常常看鸳鸯蝴蝶派的小说。陆奚勾起唇角:“夏小姐,你的课外读物还真是……特别。”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没有再说话,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
被香樟树的枝叶割得斑驳破碎的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桌子上,图书馆里一片安宁的静谧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