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的袖扣掉了一个,于是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寻找,却在柜子里看到一个小瓶子,他伸手拿起那个小药瓶,胃药。
他不禁蹙了蹙,有些担忧得,怎么吃了那么久了还没好?以后得盯着她按时吃饭了。
陆怀瑾将药锭倒在手掌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闻了闻,似乎是奎宁。
“你怎么还没走?上班要迟到了。”夏知白往屋里走来,他立刻合上了抽屉。
没什么,他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些恍惚,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夏知白帮他打好领带。
“等我回家吃饭。”他扯了扯嘴角,未等夏知白说什么便拎着包便出去了。
夏知白走到客厅,看见怀月手里捧着一张信纸傻笑。
“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没,没什么。”她惊慌地将信纸收到身后。
自从学校放假,怀月就一直在家,原本陆维桢也想让她回南京读书,但这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说是在北平已经有好多认识的朋友同学了。看来是有情况。
“谁写给你的?老实交待哦。”
怀月见瞒不过去,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温以恪写。”
“什么?”夏知白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你们才多大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五岁,嘶,说小也不小,但是,夏知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才是个小屁孩呢,没想到都会拱白菜了。
“唉,算了算了,我会帮你们保密的。”
“嫂子你对我最好了。”怀月贴上来蹭了蹭她。
啊!多么鲜嫩的一颗小白菜啊。夏知白感叹。
夏知白忽然看到茶几上摆了许多的果盘。
“是妈妈买的,让大家随便吃。”
夏知白走过去,抓了一把杏仁。正巧沈念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在剥杏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念念过来,一起吃啊。”
沈念走过去,看着她往嘴里扔了一颗杏仁。可是她明明记得顾允蘅从小对杏仁过敏,有一次误食以后呼吸困难,全身起满了疹子。
“你······没事吧。”
“没事啊。”夏知白觉得沈念有些奇怪,说着往她手里抓了一把核桃。
沈念不动声色地剥着核桃,心中却充满了怀疑。
赵经理看到夏知白走进办公室,想到了昨天自己丢掉的那张货运单,看她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疑虑。
“少奶奶,你昨天拿走的资料里有没有多出来的货运单啊?”
“啊?什么单子?”夏知白满脸困惑。
“没,没什么。”赵经理觉得可能自己落在其他地方了吧,“那少奶奶你有什么事情吗?”
“哦,就是汉口那边后天有一批鲜货,对方公司要求冷藏,运的时候要注意一下。”
“嗯,我知道了,到时候会吩咐他们注意的。”他拎起手边的小箱子,“那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啊。”
“赵经理你这么着急去那里啊。”说着夏知白笑意盈盈地伸手拂上了箱子。
赵经理按住了箱子,表现得十分警惕。
“赵经理好生小气。”夏知白讪讪地收了手,她也不想打草惊蛇。
赵经理满脸堆笑:“都是些私人物品,少奶奶见谅啊,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行吧。那我不打扰了。”
空军俱乐部都在说航校有一队执行任务的飞行员坠机失联了。
白梦洲敏锐地从谈论的航校学生口中捕捉到了虞书峣三个字,手里的杯子哐当一下便落到了地上。
南方的冷,是寒风裹挟着湿意,透到骨子里的冷。
雪花一落到人的肩膀上,便化开了,她顾不得打伞,只是急切地往航校跑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
夜晚,又是雨夹雪的天气,航校里面空空荡荡。她想找个人问问都找不到,于是蹲在航校门口哭得不能自已。
虞书峣挂着彩一瘸一拐回到航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飞机故障,他迫降在荒山上,大难不死他想到的是,白梦洲,他总是要再见一见她的。如果今天他真的死了,大概会很遗憾吧。
不过虞书峣还是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白梦洲这个样子,她永远冷静,克制,将一切玩弄在鼓掌间。
白梦洲抬起头,一双红肿的谁水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他呆滞了一秒。脸上先是难以置信,再是惊喜,最后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微微有些愠怒。
白梦洲觉得自己丢脸死了。用双手遮住了眼睛,眼泪却还是从指缝里流下来。
“怎么了?”虞书峣走到她跟前,故意说,“怎么,被风沙迷了眼?”
她抬起头怒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
虞书峣胸口被撞了一下犹豫着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忽然发现她的衣服都湿了:“你疯了吗?不知道打伞。”
“对我就是疯了!”她推开他,后退了几步转身要离去,却被虞书峣一把拉住。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我送你回去。”
“你……你也会感冒的。”白梦洲葱段般纤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皮夹克,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是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感冒。”
天晴了,月亮探出头来。
他将白梦洲送到了她住的酒店。
“其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虞书峣站在门口,心里忽然泛起苦涩,想涟漪一样一阵一阵的荡开来,连舌尖都是苦的,“还有,你能跟我哥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我挺高兴的。”
“你说什么?”
“我哥是个好人,现在父亲不会反对你们了,你们结婚的话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虞书峣强忍着难受说下去。
“谁要和你做一家人?”白梦洲眸中微微有些薄怒,将皮夹克扔在了他的身上。
“我······”虞书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一时手足无措。
“我没有答应。”
“什么?”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虞书峣只觉得心沉沉地往下坠。
“我喜欢你。”她仰起脸来。
虞书峣愣住了。
“我说我喜欢你,你听清楚没有,虞书峣,不管你觉得我配不配,我就是喜欢你。”
她那双浅浅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又流下泪来,这是她少年时的秘密,藏了很多很多年。
虞书峣忍不住去擦,却被她甩开了手。
他揽着她的腰,将她搂在怀里,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是脸颊。
白梦洲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
他一点一点吻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你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任何人,我爱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你也喜欢我,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真···真的?”
虞书峣轻笑了一声,收紧双臂,又吻了上去。
跟人打交道可真累,夏知白回到家走进卧室躺倒在了沙发上,忽然觉得不对劲,茶几上烛台的位置似乎被挪动过了。
她下意识得伸手往床板下边摸,她在那里贴了一个小钥匙。
没有摸到,她忽然觉得如坠冰窟。立刻拿出藏在嫁妆箱子里的小保险柜,柜子果然被打开了,里面的首饰完好无损,箱底她的学生证却不翼而飞。
夏知白心底有些惊慌。
就在这时候,春亭走进屋子说,堂哥来电话让她和陆怀瑾去吃晚饭。他心中隐隐预感堂哥突然的邀约和自己保险柜被翻有联系。
夏知白和陆怀瑾说了顾鹤卿让他们去吃晚饭的事情,但没有说其他的。
“嗯,知道了,我换身衣服。”他淡淡得说。
“你这几天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没有,你想多了。”他摸了摸她的发顶。
夏知白和陆怀瑾一同来到顾鹤卿的住处,顾鹤卿如同往常一般招待了他们,倒是并无不同。堂嫂和两个侄子坐在一处,沈念也被邀请来一同吃饭。
席间大家谈笑,聊着聊着便说到了小时候。
顾鹤卿说:“允蘅你小时候可好玩了,非要和我们一起爬树,结果爬了上去下不来了,然后在书上哭了好久,还是我爸爸爬上去把你给抱下来的呢。”
堂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堂哥你记错了,”夏知白笑着说,“爬上去下不来的是念念,当时我们还一起在树下教她怎么下来呢。”八壹中文網
“是吗?那可能是我上了岁数了,记不清楚了。”顾鹤卿仰头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葡萄酒。
她知道他在试探她,现在夏知白几乎可以确定,自己那张学生证是在顾鹤卿手里了。
“我最近有件事情,想请教表姐。”
“什么事情?”
“我记得表姐小时候杏仁过敏得厉害,怎么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夏知白还未开口,陆怀瑾便抢先替她答了:“有的人小时候对某样东西过敏,长大后不治而愈,这样的病例是比较常见的。”
“那是我少见多怪了,”沈念道,“不过,不知世上如果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这样的事情姐夫你是否见过呢?”
沈念说着便将那张沪江大学的学生证放到了桌上:“表姐,你可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