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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山河故人[民国] > 第 93 章 想你了

第 93 章 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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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佣人说,陆维桢中风那日和陆怀瑾在书房大吵了一架,他们究竟吵了些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夏知白端着药走进了他的房间决定去看看陆维桢。

他年过半百瘫痪在床,早已失去了旧年的风华,只是那眉眼间依稀仍能看出他年轻时能惹出那样风流债的原因。

她一勺一勺将药喂到他嘴边,陆维桢目光呆滞,褐色的药控制不住得沿着下巴滴下来,夏知白一边用帕子给他轻轻擦拭,一边低头靠近他的耳边说:“你儿子死了。”

夏知白看他面无表情像一具僵尸似乎外界什么事都影响不了这个人,可陆维桢却忽然拉住了她,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每个骨节都在发白。

剧痛从手腕处传来,夏知白感觉骨骼仿佛要被捏碎了。陆维桢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确认她是不是在撒谎。

“哦?原来你还会在意啊。”夏知白嘲讽得笑着将勺子扔回药汤里,溅起星星点点的药渍。

僵持了许久,陆维桢逐渐松了手,胳膊无力得垂下去,而夏知白手腕上仍留着一道泛红的手指印。

“作为丈夫对妻子不忠,作为儿子对父亲不孝,作为父亲又抛弃自己儿子,作为革命党人到头来却干起了倒卖毒品祸国殃民的勾当。即使□□长命百岁,可真正的你,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姑父啊,您怎么就把这一生过成这样了呢?您啊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

陆维桢动弹不得,却狠狠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

“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夏知白冷冷得招手,让屋里的丫鬟过来将药继续喂完。

陆维桢也做不了什么,双眼望着头顶的幔帐有些失焦。

“您喝药,身体要紧。”她转身独自走了出去。在门口又遇到陆云栖,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于是夏知白停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去别处玩吧。”

这幢大房子愈发冷清了。

自此之后,夏知白一门心思便扎在了公司里。当一个人手头的事情足够多的时候,便容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忙了一天从利民航运回来,随手将外套扔到沙发上,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七个月了,陆怀瑾仿佛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更深露重,屋内凝结起雾气,书桌上燃着袅袅一点灯火,夏知白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陆怀瑾正坐在书桌前,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专心得看书,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得握着雕花的笔杆,快速得在一旁的草稿上写工整又细密的笔记,烛火将他笼罩在一片暖黄里。

他忽然抬起头,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笑着看向夏知白,仿佛不曾离开过一般。

夏知白忽然鼻酸,眼前渐渐变得朦胧了,她站起身朝他走去,甚至不敢眨眼。可是,没等她迈出第二步,一阵风夹杂着雨水吹开窗户,“砰”一声,将夏知白拉回了现实,当她再次望向书桌,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桌上翻开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她顿时觉得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往后仰面倒在了沙发上。她摸了摸耳朵上的珍珠耳坠,喃喃自语:陆怀瑾,我想你了。

“最近真的忙到神经衰弱了吗?”夏知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可是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办,陆怀瑾不在,陆家的产业都在她手上,如今世道愈发糟糕,她只能将陆家产业做一个大整顿,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前些月,她已经派人去重庆云南一带选择合适地方修建厂房,现在正按照计划逐步把集中在淮左和长三角一带的缫丝厂,机械厂迁移过去。

至于剩下的那些不动产,大部分都被夏知白变卖套现,换成黄金了,她怕政局一旦有了大变动,再多地契也只是废纸。毕竟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

之后,她又将换来的黄金一半捐赠学校,育婴堂,和救济贫困百姓,另一半购置军用物资给军队。在这乱世,与其抱金而死,不如将财物散出去换得人心。

她还特地叮嘱了秘书要将钱先换成实物再捐到相应单位,防止落入谁的口袋而不知。

陆家的仆人在南京这边的大多数是雇佣关系,只是老家那边还有许多丫鬟和小厮都签着卖身契,夏知白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卖身契都撤销了。响继续留下来的则跟南京这边一样改为雇佣关系,每月领薪水。

这半年里各种杂事纷纷扰扰。夏知白现如今每日的闲暇时光就是在报纸上追《乱世佳人》的美国小说。

她先前定制的小吨位的船只陆续也交货了,长江上游枯水季水量不足,这些小船帮着陆家打开了长江水道上游的航运业务,虽说利润不多,但是切断了因外国的航运公司对长江上游航运业的垄断,夏知白觉得值得。

除此之外,夏知白还得小心翼翼地扮好孕妇。

因为之前唐韵语跟她说:“在陆怀瑾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怀孕的事情是假的,没有孩子的寡妇在大家族是无法立足的,没有子嗣就意味着绝户,陆氏宗族一个个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可都惦记着这块肥肉呢。陆维桢卧病在床他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叶清漪倒是有一个嗣子,可她不站在你这边,总之你一旦被发现破绽,是守不住这些产业的。”

“装孕妇容易,可十月之后,我从哪里找个孩子出来交待?”装孕妇对夏知白来说不是难事,但真的要找个孩子出来就非常麻烦了,她甚至想过,要不去育婴堂抱一个?可那也不是想要就能有个正巧刚出生的婴儿等着她的。

“总之如果还是找不到陆怀瑾,到时候我来想办法,船到桥头自然直。”唐韵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在陆家,处处都有人盯着她,让她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得担心事情败露,她只有在每晚一个人独处时才能卸下“盔甲”,不过怀月倒是并未疏远她,仍旧常常与她讲话。或许是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可以听她诉说心事的缘故吧。前段时间,她还告诉夏知白,温以恪去参军了。

夏知白记得温以恪不是应该在北平上中学吗?怀月偷偷告诉她,他是瞒着家里人去的,宋哲元的二十九军招初中毕业的学生,他就去了。

夏知白想了想,纠结该不该将这件事和温以渐说。

第二日清晨,唐韵便到了陆家,带夏知白去了公园。

夏知白不知道唐韵带她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看玄武湖?

“带你见个熟人。”

她有些好奇地跟在唐韵身边,忽然看见了白梦洲,她站在玄武湖边上,穿着一件长长的白绸旗袍,肚子明显得隆起,看样子月份不小了。

“你怀孕了?”夏知白快步跑过去,白梦洲温和得朝她微微一笑,她还从来没看见过白梦洲身上这种柔和的母性光辉。

“也快生了,或许下个月吧。”她点点头。

夏知白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口问:“书峣呢?”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上海办些事情,他······他还不知道。”白梦洲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散,正当夏知白觉得疑惑时,白梦洲开口道,“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你们怎么了?”

“没事,只是我们都需要自己的空间去思考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是需要现在思考的?”夏知白不解地指着她的肚子,“你都要生了欸。”

白梦洲的手拂过肚子,想起来那日在饭店见过虞书澈之后,没过多久虞书澈便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开门的是她,她和虞书澈站在门边对视了一会儿,空气中立刻就溢出了一丝丝尴尬。

请他进来以后白梦洲装作无事的样子从厨房拿了糕点,出来时却发现虞书峣将虞书澈拉进了书房。

他们在里面谈了好一会儿了。白梦洲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放轻了脚步走到门边,她晓得这样做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为什么?书峣,我知道你从小都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总觉得我似乎样样都胜过你,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与我相比,你更受全家的偏爱,小时候我的功课做不到最好就会被打手心,可你不用,只因为我是长子。”门里传出虞书澈的声音,“书峣你知道我喜欢她和父亲闹翻过,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赢我所以才和她在一起的?”

“哥······”

她迟迟听不到虞书峣的答复,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等他们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如常,在客厅里切水果。

那之后,她便借口有事要办回了上海。虞书峣在航校每日都有训练任务,自然也不可能跑到上海去找她。

“你之后怎么打算?”

“先把孩子生下来吧。”

夏知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手上传来软软的触感:“那取好名字了吗?”

“这烽火连天的日子唯平安难求,所以无论男女,单名都叫‘安’。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的”夏知白痴痴得瞧着她的肚子,心里觉得很是神奇,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奶奶呢?可她奶奶叫做周予安。

“怎么了?”白梦洲见夏知白发起呆来,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没什么。”夏知白笑着摇摇头,“我会陪着你的,那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南京吧,这边医疗条件也好些。”

“这孩子倒是可以解决我们现在的麻烦。”唐韵将对夏知白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到时候,这不就可以交待了吗?”

“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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