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鹤戎去翻看那本书了。
关译心再次闲下来，便忍不住的一边盯时间，一边打量陆离的状态。
仅仅只是三十分钟的等待药效生效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几乎是在时间到了的那一瞬间，关译心便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正在翻书的樊鹤戎闻声也抬头看了过来。
陆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回头看了一眼樊鹤戎，然后才瞬间收回视线，简短地回答道：“戎戎看起来，还是碎裂开的。”
樊鹤戎直接捧着书翻了陆离一个白眼。
关译心：“……”
陆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俩的症状，看来的确不是简单的幻觉。”
说着，陆离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吧，回度假村那边。”
话音落下，他直接开始用樊鹤戎带过来的隔离箱，开始装另外三本书了。
樊鹤戎则是适时的把手里那本味道还不错的书合上，然后实话实说道：“就一本介绍各处地理环境和风俗民俗的旧书，我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顿了顿，他认真地和陆离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直接把这本书挑出来？”
陆离直接顺着关译心之前编的理由继续道：“外星人甄选。”
樊鹤戎顿时不吭声了。
他大概也是对这个过于简洁明了、且言简意赅的理由直接服气了。
虽然说着要出门，不过，等到真要开门的时候，陆离和关译心却在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合的站在原地，就差没直接退后一步了。
——显然，他们俩都是想着先让樊鹤戎开门看一下外面的场景。
倒不是故意让人家去踩雷，单纯的就是想先确认一下，樊鹤戎到底有没有受到和他们相同的奇怪影响就是了……
关译心小声和陆离嘀咕道：“要是他开门也看到这个世界裂开了，可怎么办？”
陆离一手拎着还剩下五根针剂的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一手拿着已经装进了密封盒的旧书，条理清晰地小声回答道：“那我们就直接出门，下楼，把你家贴个封条，然后再喊个司机过来接人。”
直到樊鹤戎一马当先地走到了防盗门那里，发现这两人都没跟上来，才纳闷地回头看过来一眼。
不过，即使看到了陆离和关译心正在那里窃窃私语，他依旧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问，就突出一个，能少说一句话，就绝不多吭声半个字。
哪怕关译心和陆离在那里的嘀嘀咕咕，看起来真的很像是搞小团伙然后背后说话排挤人……
打开防盗门后，樊鹤戎站在门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陆离一眼，略带迟疑地问道：“你们两个真的能下楼吗？”
怎么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关译心：“说实话，那场面是有点恐怖的。”
陆离：“要不我们把眼睛蒙上，你拉着我们两个走？”
樊鹤戎冷淡而粗暴地否决道：“别说你自己都不相信的废话。”
陆离又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对。”
关译心已经将樊鹤戎刚刚拿着的那本书，也打包好装进防辐射的隔离箱了，然后和陆离道：“分我两个拿着，你一个人拿的东西太多了。”
陆离摇摇头：“没事，重量都很轻巧，走吧。”
旋即，跟在一脸莫名其妙的樊鹤戎身后，关译心和陆离几乎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终于走出了房门，踏入了外界那堪称支离破碎的、诡谲而奇妙的世界之中。
关译心忍不住道：“感觉脚下踩着的地板都在悬空，好像一脚踩空就要跳下去了，就离谱……”
“谁说不是呢，”陆离也有些感慨。
正在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陆离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崩裂，“这电梯看着都是裂开的，怎么看怎么有严重的安全隐患，真要命……我现在根本是在和自己的生存本能作斗争，一边觉得危险快躲开，一边硬着头皮往上走。”
关译心：“等下先睡一觉吧，睡着了就好了。”
陆离：“那还得指望梦境是完好的，要是也是个支离破碎的梦境世界，就感觉更裂开了。”
听他们俩继续嘀嘀咕咕念叨了一路的樊鹤戎：“……”
很好，虽然陆离一直说话的内容都感觉很莫名其妙，但是，他们两人聊天聊得正嗨，就不会有人抓着他说话不放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樊鹤戎的心理压力反而更小了。
毕竟，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很难判断，到底是自己周围出现了具有一定精神疾病症状的人恐怖、还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更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慌……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关译心和陆离简直是不约而同地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地面全都是碎裂开的，并且，每一块碎片地面的间隙下面，都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渊一样令人胆战心惊，不过，地面能够给人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彻底悬空的电梯所完全不能比的……
“这感觉真离奇……”陆离摇了摇头。
关译心：“……确实。”
要让她来评价的话，之前赛博朋克世界突然发生污染和畸变、并且还真就出现了一堆怪物的旧教堂，都没有地球现实世界突然变成现在的模样来得恐怖……
毕竟，那些怪物和危机，好歹看起来是还有一个范围，并且是暂时的。
只要能够脱离那所旧教堂，周围好歹还是“人”的世界。
即使赛博朋克的世界本身就挺难熬的。
而现在老家在自己的视野里变成了这副模样，关译心虽然体验还不深，但是，情绪却已经忍不住地完全绷紧了，仿佛那根弦随时都会断掉一样，有种眼睁睁地坠入噩梦、并且不知道如何逃离的绝望感……
而这种周围的一切都是碎裂的、被裂纹无限侵蚀的不适感，随着樊鹤戎打开车门，示意两人上车的时候，瞬间再一次到达了顶峰。
“这车在我的眼睛里，下一秒就要散架了。”关译心一边平铺直叙地表达了自己的绝望，一边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陆离：“我也很绝望啊。”
感觉完全和他们俩处于另一个世界的樊鹤戎，终于开口和陆离说了一句话：“你自己的车怎么办？”
陆离：“先放着吧，回头让人过来拿。”
说完，他忍不住盯着樊鹤戎，又确认了一遍道：“你确定你能开车？你看到的世界也是正常的？”
樊鹤戎不社恐的时候，攻击性一向很强，直接冲着陆离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你以为我是你吗？”
陆离的情绪则一直都是那么的稳定，当即跟着关译心坐在了车后座上，“那就好。”
他冲着关译心招了招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那个防辐射的隔离箱，然后，将四本书的隔离箱和便携式生物安全运输箱直接全都摞在了空出来的那个座位上。
“可以了，走吧。”陆离直接往车后座的椅背上一靠，然后闭上了眼睛。
关译心则是打量了一下同样碎了的车内景象，连同坐在驾驶位的碎裂的“司机”樊鹤戎，瞬间觉得陆离的做法是对的。
有些东西，真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当场跟着陆离有样学样的闭上眼睛，往车后座的椅背上一躺，主打一个只要我看不见，我坐的就不像是“灵车”。
樊鹤戎：“……”
给陆离这家伙当司机也就算了，主要是，人家俩默契十足，只有自己被排挤的感觉好像更强烈到了。
就离谱……
不过，关译心和陆离也没能真就闭目养神一整路。
只是稍微靠着躺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睁开眼睛，开始左右打量车窗外的世界了。
关译心：“只有这次，我是真的不想看……”
陆离：“而我还在担心，回头我看文件的时候，如果文件也都是裂开的，要怎么办。”
关译心冷静道：“要不你试试文字转语音？”
陆离：“语音听文件的速度太慢了，而且，还得找合适的不被打扰的地方。”
关译心：“这倒是……其实我还在担心，吃饭的时候怎么办。”
“啊……”陆离闻言顿时跟着低呼了一声，“你是说，饭菜都是裂开的吗，救命，只是想想我就已经不太好了……”
随后这一路上，关译心和陆离之间，关于适应这个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的“新世界”的交流，就没有停下来过。
专心开车、不发一言的樊鹤戎：“……”
讲道理，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感觉自己被排挤，变成了忍不住顺着这两人的思路去幻想，如果自己遭遇了他们现在的场景，要怎么办了。
毕竟，樊鹤戎的思维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发现问题，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有些时候，还会忍不住对造成这类问题的原因刨根问底。
大脑中的正常逻辑，让他自然倾向于认定，陆离和关译心的异常都是神经中枢中毒产生了幻觉。
然而，当他听多了关译心和陆离之间的交谈之后，原本的想法和认知，自然也就不知不觉间随之发生了变化。
“你们俩到底遭遇了什么？”樊鹤戎忍不住开口问道。
陆离哭笑不得：“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
关译心更直白：“别问了，不知道，问就是外星人作祟。”
樊鹤戎：“……”
他又冷静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两个现在看到的世界，包括周围的人和物、以及所有的场景，全都这么怪异的话，你们觉得，你们两个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能持续多久？”
不等陆离或者是关译心回答，樊鹤戎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有临界值的，长期处于一个诡异的环境中，正常人也会被周围给逼疯的。”
陆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明白的，别担心。”
关译心的回答就比较不一般了，她相当果断地表示道：“我可以戴个眼罩，假装自己直接失明了。”
说着，关译心和陆离又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看到对方还是个人样，可真是太安慰了……
陆离：“真要说起来，咱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觉得两个人一起倒霉，心理承受能力会比自己一个人遭遇这种事情好上一点，你觉得呢？”
关译心：“我已经在想，等下去了安全屋，要怎么和外星人sad-4号刺探情报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陆离顿时稍稍打起了精神。
“陆晞的照片我都保存好了，要不等下还是直接打印出来吧？我马上就去找它分享？”
关译心：“我觉得可以，甚至不需要人再p一下了，那些照片看上去都挺有氛围感的。”
陆离顿时想起了关译心对陆晞的评价，然后对此深表赞同道：“那确实，陆晞的审美还是很可以的。”
毕竟那是一位很懂得享受生活，并且乐于在旅行中思考、行走、荡涤心灵的的男人。
如果把陆晞放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里，想想sad-4号透露的情报，那可就更不得了。
樊鹤戎：“？？？”
这两人又在聊什么炸裂的内容？
陆晞又是哪位来着？
不过，樊鹤戎最关心的还是一件事，“sad-4号？这是你们给外星人编的号吗？既然它是4号，那么，前面是不是还有1号2号和3号？”
陆离：“可能有，没抓到。”
关译心：“应该有，没抓到。”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之后，又对视了一眼。
听到这里，又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车后座上那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微妙表情，樊鹤戎终于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在演我？”
但是，他虽然对关译心不熟，但是，陆离应该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啊？？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终于，在樊鹤戎都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终于开车进入了空荡荡的海滨度假村里。
关译心不由得感慨道：“敢情咱们俩就是去我家感染了一个debuff回来了。”
陆离：“……那还是收获了一些样本的，就是过程比较难评。”
而且，经历了这一路的“破碎的世界”的冲击之后，关译心和陆离几乎是无比迫切地下了车。
下一瞬，关译心刚想直接就往度假村的酒店里面冲，结果，跟在她旁边一起下车的陆离，却突然弯腰冲着角落里痛苦的干呕了几下。
关译心惊了一下，脚步一顿，立刻走上前去关心道：“你没事吧？”
樊鹤戎都被惊呆了，难以置信道：“你踏马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晕车了？还是在故意羞辱我的驾驶水平？”
陆离一边干呕一边同样暴躁地回骂道：“抗幻觉药物的后遗症，我现在恶心想吐，浑身发抖、四肢无力，脑袋还疼，我特么之前只是没说而已。”
关译心伸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然后琢磨了一下，感觉一般的药物不良反应，差不多也就这几种了，顿时一言难尽地说道：“你这是副作用一个没落啊？”
就这运气……
下次还是别试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