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懂事的倒霉孩子把门打开了!”村主任完全是自我安慰一样低声嘀咕了一句,试图否认里面的人也会开门这个事实,然后硬着头皮就要过去关门。
——院子里面的杂草野蛮生长,房子潮湿荒废,唯独院墙和大门,却是非同一般的崭新和坚固。
结果,他刚一走进,院子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还熟络的主动和村主任打了个招呼。
“诶,王主任,您过来转一圈啦?”负责后勤采购的那个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拿着采购清单,踩在半米多高的杂草上,直接朝着村主任走了过来,“栓儿给您说了没?我们订的一批物资大概是今天晚上才能送到,到时候进村里您帮忙看着点。”
关译心他们看见,村主任这个老头简直是浑身紧绷,硬着头皮却无比熟悉地回话道:“说了说了,到时候我让他们直接过来卸车,晚上等你们回来了验收就行。”
站在院子门口说完这句话之后,终于,村主任苦着脸成功的把院子门给带上了。
然而他刚一回头,就对上了目光灼灼的关译心、陆离和陆晞等人。
陆离直接开口:“这个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吧?”
村主任又叹了口气,只是嘟囔道:“是,已经重复出现了好几次了。”
“好几次吗?”关译心若有所思。
如果只是好几次的话,应该不至于把这个房子连带着院子一起都荒废掉吧?
感觉没个三两年的时间,这院子里的杂草蘑菇都没办法长得这么茂密且自然……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关译心并未说出口。
陆晞先瞥了自己大侄子一眼,又看向村主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都不上报的吗?不应该吧?”
村主任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看起来倒不是因为被人说破而害怕心虚,反而更像是一种十分无奈、还带着点爱咋咋地随便吧的自暴自弃。
“就算汇报上去,在没有新的危险发生的情况,靠近禁区这边位置的事情,也会暂时搁置处理。”
陆离突然开口,言外之意其实是在给这边的村主任分辨,语气平静地说道:“在不确定后果的情况下,继续维持现状反而是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局面。”
听到陆离竟然是这么说的,村主任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错愕的神色,旋即便是有些释然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解释道:“唉,是啊,我们大家也都这么觉得,反正他们也不是天天出现,只要关上门就当没这回事了……”
陆离听了这些,脸上都没什么反应。
倒是刚刚那个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口中提到“栓儿”这个名字,让陆离不禁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可以清楚地复述出当年牺牲的工作人员的名单,所以,陆离很确定,当年那些工作人员中,并没有谁的名字里带着“栓”这个字。
而附近村子里参与救援行动的当地村民中,第二批的牺牲人员名单中,则是有一个叫做“刘栓柱”的年轻人。
关于刘栓柱的档案信息,他之前只是粗略地瞥了一眼,隐约还有点印象。
顿了顿之后,陆离突然开口道:“刘栓柱是村子里的人吧?他的身影,也会出现在村子里?”
村主任脸上的表情完全没绷住,瞬间就震惊了,下意识地就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在别处也看到栓儿了!?”
关译心瞬间注意到问题所在:“也看到……?”
刚刚院子里有那个叫做“栓儿”的人吗?
怎么感觉从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和村主任打招呼的那句话里面,“栓儿”应该是没在这边的?
几个人各自开口之后,不由得互相对视一圈。八壹中文網
虽然没言明,但是很显然,大家都心中有数,这里面存在问题了……
村主任又叹了口气,他自己都已经说漏嘴了,所幸也不继续藏着掖着了,直接解释道:“其实这群工作人员的魂魄,出现了都有八九年了吧?时间太久了,我也已经记不清了,就还记得,当时正好是夏天,还是个大雨天。”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有大雨,还发了气象预警,我们这边离山上也近,山上有雨水也会流下来,所以上面镇上刚收到消息,大晚上的,就急急忙忙地通知了我们,让各村子里的村干部立刻去检查村子里的危房,负责把那些家里房子漏雨的村民,连夜都转移到村委会、或者别的安全的住处去。”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村主任的话,只有陆晞突然插了一句道:“你是因为当天说要下大雨,晚上在村子里通知人转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的那些人影?”
村主任:“是,我也是碰巧装上的,那些人的魂魄,正忙着在院子里装卸物资,栓儿也在旁边帮忙。”
关译心微微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也是这个院子里面?这群人夜里的反应,和白天的时候,还不一样的!?”
陆离:“白天的时候,他们就提到了,是让‘栓儿’告诉了你,晚上会有车过来送物资。”
村主任点点头,“是,其实那些个工作人员租的院子,就是栓儿家里的,正好那些人的事情也多,那几天干脆就直接雇了栓儿给他们帮忙。”
旋即,村主任又道:“栓儿和他们相处得挺愉快的,那些工作人员平时的日常消耗有不少,村子里谁家有多余的鸡鸭、院子里的菜,他们也都愿意买新鲜的,说实话,整个村子和他们相处得都不差。”
在家里就能不费劲的卖东西赚点小钱,万一以后政府真决定对这边开发了,还能拆迁或者就地开农家乐,怎么想都是赚,村子里谁不高兴啊?对待那批工作人员的态度,自然也都称得上是客气热络。
村主任面露艰涩,叹息道:“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无缘无故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一群人都出事了。就连后来想要搜救的人,也都陷了进去,当时村子里路上停的全是救护车和警车,结果也没听说有谁被救回来……再后来,直接就不让人去救了,直接封锁了那片区域,禁止所有人靠近。”
在自己村子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村主任和村子里的大多数村民都是心有余悸。
然而,对于参与了救援、并且连自己都深陷其中的刘栓柱的家人来说,这场灾难带来的,就只剩下晴天霹雳般的绝望和噩耗了。
刘栓柱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连尸骨都看不到的那种。
后来的那些工作人员很快做好了后续的家属安抚工作,也处理好了一切的赔偿。
但是,对于死者的亲人而言,一切平息后的漫长的痛苦,想起来就悔恨的绝望,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伤口,稍有阴雨连绵的天气,便是侵入骨缝里的隐隐作痛……
村主任:“这件事本来都以为过去了,结果,是刘栓柱的家人最早发现的,当时、当时已经死去的那些人的魂魄,又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村主任的语气已经渐渐平静了。
毕竟,哪怕是闹鬼这种事情,也可以一回生二回熟。
人的适应能力之强大,总是能超乎想象。
当年的村主任为了防汛,大晚上的连夜在村子里通知人,结果,经过刘栓柱家里的院子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本应凄凉冷落的院子里,却热闹非凡。
明明门上贴着的“哀”字、挂着的白布都还没摘下去呢,结果,在和灵堂奠仪前面,却有一群工作人员栩栩如生的身影。
当时天气已经开始在淅淅沥沥的下小雨了,村主任身上还随便批了件一次性的塑料雨衣,乍一看到院子里那些丝毫不受影响的工作人员,就仿佛是鬼魂在给自己开追悼会的场景,差点没被吓得原地背过气去。
他直接就摔了一跤!
一身水的从水泥路上爬起来,村主任硬着头皮就去找刘栓柱的家里人了。
这一问才知道,刘栓柱家里人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刘栓柱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家里,还会和他们说笑,聊天,除了仿佛看不到家里挂的挽联、贴的奠仪之外,就和好好的大活人一模一样!
刘栓柱的家里人也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下,然后就发现,不止是刘栓柱,包括那些同时遇难的工作人员在内,他们似乎都还活在当时忙碌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完全失去了自己后来死亡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