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看到张居正的脸色，脚指头都能想到他这个老师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给张居正现场发飙质问的机会，直接从张居正身边走过，径直走到了殿内。
把手中的蛋糕放到桌上后，林烨转身把张太妃扶到了桌边上坐下，才对张居正招手道：“进来啊，师父。”
张居正深吸了口气，一向有礼有节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发火质问好，还是先进大殿好。
见张居正还站在那里，林烨干脆自己出门一把拉住了张居正，直接往大殿里拽。
张居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个趔趄，也就半推半就地进了门。
张居正一进门，张太妃条件反射般地又站了起来。
林烨心中哀叹，这干嘛呢？打地鼠呢？
他只好把张太妃轻轻按回了主座，又把张居正摁到了凳子上。
如此无礼的举动，看得张居正眼皮直跳。
两百遍！一定罚他抄两百遍！
可不等张居正发飙，林烨就率先道：“师父，你来干什么，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呢，今天你再怎么骂我，再怎么罚我，也得等我把事也办妥了！”
说完，他也不管张居正要杀人的脸色，直接从边上拿了几根细小的蜡烛。
“妈，这是我让内务府特地定制的生日蜡烛，您今年三十岁了，就要在蛋糕上插三十根生日蜡烛。”林烨一边说，一边扶着张太妃的手往蛋糕上插蜡烛。
要是放在平时，张太妃会很开心的，但眼下，张居正这个首辅大臣正火气四溢地盯着娘两，她心中也有些忐忑，只能一边插着蜡烛，一边时不时看一眼张居正。
蜡烛插了一半，张居正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起来拱手道：“皇上，今日的经筵日讲还没完成，四位老先生还在南书房等你。”
“我知道啊。”林烨头也不回道。
“皇上，经筵日讲一日不可废，这是先帝定下的规矩。”张居正气得直接把林烨的便宜父皇搬出来了。
“嗯，这我也知道。”林烨还是没回头。
“皇上……”
“师父你先别说，等我和妈插完蜡烛。”
张居正感觉额头的青筋已经在跳了。
三百遍！
插好了蜡烛，林烨才转过身来，撩起围巾擦了擦手，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师父，今天什么日子你知道么？”
张居正愣了一下，脑中快速地将朝中所有的重要日子过了一遍，楞是没发现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只好实话实说道：“臣……不知道。”
林烨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也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也不能指望那四个老头子知道。”
“可皇上，不管今天是什么日子，经筵日讲……”
“经筵日讲，经筵日讲，经筵日讲有我亲妈的生日重要么！！”林烨没等他讲完，一句话就怼了过去。
张居正一怔，他也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张太妃的寿诞，而且还是三十整寿。
这也不能怪张居正，一般来说后宫嫔妃的事归内务府管，他这个外朝首辅是管不到的。
只有皇帝皇后太后的寿诞才由他这个首辅操持。
可即便今天是张太妃的寿诞，也不是林烨翘课的理由啊？
张居正迅速调整了心情，继续劝诫道：“皇上，太妃寿诞，内务府自有安排，一应寿礼都不会落下，皇上你不能只因太妃寿诞而误了大事。”
林烨歪头看着张居正，突然问道：“张师父，你有妈吗？”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沉寂。
问题很无礼，也很无理。
他母亲去年刚被封了一品诰命，皇帝亲自发的明诏！
换成别人问这个问题，张居正早就发飙了。
可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当今皇上！
虽然以张居正对林烨的了解，皇帝学生还不至于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可，万一……
林烨见张居正脸已经成猪肝色，笑道：“张师父母亲的一品诰命还是我亲手用的印，我记得张师父当时痛哭涕零，孝心满朝皆知。既然师父是个大孝子，怎么就不允许徒弟尽孝呢？”
张居正松了口气，凛然道：“臣之孝，是小孝，而皇上你要尽大孝，皇上尽帝皇本分，至万方太平，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我想张太妃也乐于见此。”
他看向了张太妃，张太妃只能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了声是。
又来了，张居正什么都好，就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放之前林烨忍忍也就过了。
但是今天不行！
朕要硬刚了！
“放屁！”林烨粗口开路，“孝就孝，哪有什么狗屁大孝小孝，我妈看我建功立业开心，我陪在她身边她就不开心了？”
他一手挽住张太妃：“我亲妈，就我一个儿子，她生日我不陪着，拿那些寿礼有个屁用？师父你还教过我孝经，子怎么说来着？孝子之事亲，养则致其乐？难道圣人的话在师父这就跟放屁一样？”
张居正被林烨一口一个屁气得直捏拳头，但是他又不能反驳说，圣人之言就是个屁。
一向自诩儒雅的张居正，讲究的是骂人最好不带脏字，骂王安石老匹夫已经是他的粗话上限了！
更何况一口一个屁的，可是他精心教导了近十年的皇帝学生啊！
曾经是多么温文尔雅的一个少年啊！
他嘴唇开始颤抖，胸口一阵烦闷，颤颤巍巍地说不完整话来：“皇上，你，你……”
林烨看气张居正气得也差不多了，积分刷得也够了，连忙笑嘻嘻道：“师父，您就别生气了啊，来来来，陪我和我妈过个生日，再亲口尝尝我亲手做的蛋糕。”
他示意宫女把凳子移到桌子边上，又把张居正拉到了凳子上坐下，亲手把蜡烛一根根点燃。
张居正怒火正盛，眼角瞥见张太妃的神情，心中一痛，也没有说什么了。
张太妃的脸映射在烛光中，才三十岁的笑容如花般绽放，看向林烨的眼神中五分喜悦五分宠溺，林烨竟觉得自己鼻子开始发酸了。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享受天伦之乐，这一世，他的便宜父亲又忙死得又早，只有张太妃这个亲生母亲对他是处处关心。
林烨手背带过眼角，擦去快要滑落的眼泪，带头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师父，你别干坐着，来来，一起唱……”
“不会，没事，我来教你唱，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