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寿节与万寿节是整个大夏的盛大庆典。

先帝去后，林烨岁数还小，因此万寿节的规模被官方有意地控制了。

那相对而言，圣寿节才是大夏名副其实的第一圣典。

而今年又是马太后的五十整寿，典礼的隆重程度又要上一个台阶。

圣寿节前七日，整个京都都开始张灯结彩，从京都东大门一直到皇宫的东华，都被各色事物装饰一新。

街道两边搭建了许多戏台，各地著名的戏班都被召进京都，进京的戏班就在戏台上准备唱对台戏。

各地三品以上的大员都备好了寿礼，在圣寿节前五天赶到了京都。

皇宫内更不必说，一座特意为了太后庆生的圣寿楼已经建好，高六层，雕栏画栋，美不胜收。

圣寿节当日的寿宴就在此楼中举办。

这几天，是内阁最忙碌的时候。

除了前朝的政务，圣寿节的一应庆典也必须由内阁亲自过问。

忙归忙，杨廷和却觉得干劲十足。

几日几夜不眠不休，在京都内各处查看，防止万一哪里出了纰漏。

其中最为担心的便是京都的安全问题，因此这几日，他几乎就住在了九门提督袁崇焕的办公处。

袁崇焕对首辅大人亲自驻点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算是杨廷和一手提拔起来，杨廷和还没有成为首辅的时候，就力保他任九门提督一职。

“自如，这几日你可要上心了，只要接到老夫的手令，不管你在做什么，你的兵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手令中的地方。”杨廷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对袁崇焕说起这句话了。

袁崇焕尊敬道：“阁老放心，接下去几日，下官不回家，不卸甲，便守在这衙门中了。”

杨廷和满意地点点头道：“有你在，老夫肯定放心。”

望着杨廷和离去的背影，袁崇焕豪气干云，圣寿节安保如此重要的任务，他必须要完成得漂亮，如此才能不枉首辅的信任。

圣寿节开始前三日，戏台上的大戏开始上演，圣寿节的京都狂欢开始。

宵禁开放，京都万人空巷。

最让京都百姓兴奋的是，今年的万寿节还多了“烟花”这个新奇的玩意。

每到夜幕降临，京都上空都会绽开无数的烟花，持续将近一个时辰时间。

大夏百姓哪里见过如此神奇美丽的东西，每到固定的时间点，有条件的都会赶到城东去观看，没条件的，直接抬起头看向空中也可以的。

圣寿节前一天，是官员以及民间一些富豪进献寿礼的时候。

大夏官员献寿礼不在贵，而在巧，在花的心思。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寿礼便摆满了圣寿楼。

相对来说民间富豪们的寿礼就正常了些，比拼的谁花的钱多，只是他们的寿礼就进不了圣寿楼，都是光禄寺收了转呈给宫中。

马太后的病在临近圣寿节的时候好了许多，偶尔也会出了慈安宫到圣寿楼中转转。

看到那些官员送的礼物，每一个礼物后面都有其说法，倒也妙趣横生，看得马太后心情愉悦。

终于，到了圣寿节当日。

按照惯例，今日早朝取消，巳时正（上午十点）的时候，百官会到慈安宫外进献贺寿表。

习惯了早起，杨廷和今日也醒得很早，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

洗漱后，杨廷和换上贺礼用的朝服，到书房中点了慈安宫特赐的龙涎香，开始翻看书桌上早两日就写好的贺寿表。

当他再次确认贺寿表没有任何问题时，才长舒了口气，将贺寿表收了起来。

收好贺表，杨廷和站起身来，转身到书房的书架前，抽出了第三排第四列的格子中的书籍，伸手在里面掏了一阵，取出了一个上锁的金属盒子。

将金属盒子放在桌上，他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盒子上的锁。

金属盒中，放着的还是一本奏折。

杨廷和注视着金属盒中的奏折，半晌没有动弹。

一番天人交战后，杨廷和闭上眼，猛地将盒子关上。

杨廷和呼吸陡然沉重，将双手死死按在了盒子上，似乎这盒子中关了一只莫名凶恶的恶魔。

直到下人在屋外道；“老爷，早点已经备好了。”杨廷和才睁开了眼，声音嘶哑道：“知道了。”

他快速地打开盒子，将盒子中的奏折以最快的速度与贺寿表一起收在了一起。

大袖一挥，杨廷和毅然决然地出了书房。

辰时，离百官入宫献表还早了一个时辰，杨廷和的车驾就到了东华门外。

东华门的侍卫见到了早早到来的首辅大人，并未觉得什么意外，目送杨廷和进了皇宫。

慈安宫中，马太后也早早起身了。

和之前病容满面相比，今日的马太后精神极好，一身华贵的礼服把五十岁的太后装点得端庄无比。

林芝华早早过来请过安了，并声情并茂地给她唱了首生日快乐歌。

马太后虽然欣赏不来那歌的曲调，可歌词直白的意思加上林芝华热情的演绎，还是让她的心暖洋洋的。

当然，林芝华还送上了圣寿节的贺礼——一张巨大的，绣工极其惊艳的刺绣。

马太后见到这刺绣，惊讶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夸林芝华的绣工，顺便也赏了林芝华许多东西。

送走了林芝华，马太后在宫中等了一会。

却没有等到她最想看到的皇帝。

往年圣寿节的时候，林烨总是和林芝华一起过来，那时林芝华还整天舞刀弄枪来着，连寿礼都是林烨代为准备的。

可到今年，先帝的一儿一女却反了过来。

原本一直不着调的公主越发有皇家长公主的气质，反而皇帝却……

马太后等了许久，直到杨廷和到了慈安宫，都没有等到林烨。

“让首辅大人进来吧。”马太后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力道。

杨廷和一进慈安宫，便跪倒在地请安，恭声祝贺马太后圣寿无疆，递上了手中的贺表。

马太后笑着道：“杨首辅，来得可早了一个时辰啊。”

杨廷和应道：“太后圣寿，臣忝为首辅，自然要早一些。”

马太后收起贺表，眯眼看向杨廷和道：“首辅来的早恐怕不只是为哀家祝寿吧？”

杨廷和再拜到底，又从袖筒中取出了那份金属盒子中取出的折子，高高举过了头顶，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太后接过了折子，犹豫了一下，才打开了折子。

看的时候，马太后的脸色阴沉似水，两只手不停地轻轻颤抖。

一本不长的奏折，马太后足足看了半刻钟时间。

看完后，马太后也不合上折子，问道：“一定要如此么？”

在马太后看折子的时候，杨廷和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他才轻轻出了口气，道：

“臣以为，只有如此，大夏才不会如同千年来那些速兴骤亡的朝代王国一般命运，才能有延绵悠长的国祚。”

马太后合上了折子，她闭上眼，努力调节自己呼吸的节奏。

杨廷和抬起头，看了眼态度不明的太后，再次一头磕下：“请太后圣断！”

良久，太后颤着声道：“那就，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