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那座平房“驿馆”中传出了阵阵剧烈响声。
驿馆外,一队士兵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闲聊,对屋内的巨大声响充耳不闻。
其中一名刚被调来此处的新兵小声问道:“大哥,这屋内这么闹腾,我们不用去看看么?”
被他问起的老兵道:“有什么好看的?上头说过,只要他们不出这个门,我们都不用去管他。”
新兵好奇道:“那我们在这要干什么?”
老兵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坐着喝茶你会不会?难道还要我去给你找个窑姐?”
新兵陪笑道:“不用不用,我只是没想到京都还有如此悠闲的差事。”
屋外是祥和的喝茶聊天,屋内则是刀光剑影。
荆轲手持长剑,正在疯狂地砍屋子里的家具。
当然,屋中并没有多少家具,总共就一张床,一张桌和两把板凳。
这些家具一看就是最劣质的那种。
不过在荆轲的长剑下,劣不劣质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剑的事。
秦舞阳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两个杯子,躲在边上被吓得瑟瑟发抖。
桌子和板凳都已经被荆轲砍得粉碎,他犹自不解气,朝那双人床砍了过去。
秦舞阳见状连忙上去拉住了他:“大爷,大爷,这可不能砍啊,那些夏人说过,你再把床砍了,就让咱们两人打地铺了。”
荆轲转头瞪了他一眼,吓得秦舞阳缩起了脖子。
好在荆轲还是把剑放了下来,没有再去砍床。
荆轲把剑往地上一扔,坐在床沿上呼呼喘气道:“他们不派人来迎接,我忍了;进城时被人用兵器指着,我也忍了;他们他妈的安排了个这么个破房子,我还是忍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了,林烨不接见我也就算了,还派了一群丘八在门口堵着,连门都不让出,这他妈我还怎么忍得住?”
秦舞阳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劝道:“大爷,这是在别人的地盘,该忍还是得忍啊。”
荆轲接过茶水一口气喝完,本来想将茶杯也扔地上,看了眼秦舞阳那惊悚的样子,便把杯子递了回去。
他擦擦嘴道:“你说的我自然也知道。可……太子交我如此重任,如果不能见到林烨,我如何能完成太子的嘱托啊。”
秦舞阳叹气道:“哎……每日我们都有让那些兵士将我们请见的条子递上去,可见还是不见,是他说了算,我们着急也没办法。”
荆轲砍完东西,气稍微顺了点,从地上捡起长剑,擦去了剑上的尘土木屑,摇头道:“如此好剑,却不能饮血,可惜啊……”
正当两人长吁短叹时,就听到屋外那群丘八道:“小的,见过大人。”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屋门被推开,鸿胪寺寺卿班超板着脸出现在了门口。
一进门,班超便朗声道:“本官乃大夏鸿胪寺卿班超,哪位是荆轲?”
荆轲松开长剑,起身道:“在下便是荆轲,班大人此来,是大夏皇上有空见外臣了?”
班超嗯了声:“皇上口谕,宣燕使荆轲进宫。走吧,随本官进宫去。”
荆轲道:“班大人稍候,容在下准备一下。”
班超看了眼一地狼藉的屋子,皱眉道:“本官在外面等你,动作快点,皇上日理万机,时间金贵着。”
荆轲忙不迭应下。
班超出去后,荆轲便以最快的速度换了正式的燕国官服,再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后,便对秦舞阳道:“我先去了,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我走后,你一定要想办法迅速脱身,不要枉送了性命。”
秦舞阳跪下道:“大爷,这次我跟您来夏,就没想过回去。”
荆轲长叹一声:“你我相交多年,我实在不忍看你送命,听我的话,回燕国。”
“可燕国若是……”
“那……哪里能容得下你便去哪里吧。”荆轲无奈道,甩开了秦舞阳的手,毅然决然地出门而去。
秦舞阳泪流满面,注视着荆轲的背影,喃喃道:“大爷,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荆轲和班超坐牛车到了皇宫前,下车后,荆轲跟在班超身后进宫,一路上头也不敢抬。
荆轲被接见的地方是在文渊阁边上的一座偏殿。
进到殿中,班超便道:“皇上,燕国使臣荆轲已带到。”
“燕国使臣荆轲,参见大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荆轲接着跪下道。
“知道了,班超你先下去。”
“遵旨。”班超退下,便把殿门也关上。
荆轲此时才抬起头来,偌大的一座宫殿中,竟然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在旁服侍。
怪不得如此安静。
他再往前看去,就见前方桌子后方,一个年轻人身着明黄服饰正在那批阅奏折。
这便是夏帝林烨?
还是个雏啊?
别的不说,模样长得倒挺不错的,比太子还要胜上一筹。
林烨没说话,荆轲也不敢说话,只能在心中想些有的没的。
等到手中奏折批阅完,林烨才道:“荆轲,你来我大夏是想来谈和的么?”
荆轲应道:“不敢谈和,是来乞和的。”
林烨笑道:“呵呵,燕国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荆轲道:“不敢受皇上夸奖,大夏兵锋所至,我国不过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林烨拊掌道,“那你们能用什么条件跟朕乞这个和呢?”
荆轲放下一直夹在腋下的盒子,放到身前,叩首道:“启奏皇上,我国愿意拿出归燕原南部二十城,来换大夏撤军。”
“就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荆轲继续道,“还有一次性补偿大夏军费白银两百万两,黄金五十万两,从此燕国向大夏称臣,日后年年朝贡,不敢懈怠。”
林烨眯起眼睛,饶有兴趣道:“割地,赔款,称臣,听上去诚意挺足的。”
荆轲道:“外臣既然不远千里到此,自然是拿出了我国最大的诚意。”
林烨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荆轲心中有些不屑道,果然是个雏,得了好处便控制不住自己,这点远不如太子。
他等林烨笑完,便接着道:“皇上,外臣已经将割让的二十城地图也带来了,请准许外臣将地图亲手献于皇上。”
林烨靠在椅背上,向他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随后道:“行,你呈上来吧。”
荆轲默默吸了口气,打开身前的盒子,从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卷轴,双手捧过头顶,慢慢站了起来。
他离林烨只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每一步,他走得都很小心,每一步,他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林烨却玩味地笑看一步步走近的荆轲。
等荆轲走到十步远的时候,林烨突然道:“你就站那吧。”
荆轲眉头微皱,道:“皇上,请容许外臣亲手为皇上打开此图。”
林烨叹了口气道:“荆轲啊荆轲,这两世为人,你怎么都喜欢搞这么出……图穷匕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