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床上躺着一名面色憔悴、身形十分单薄瘦弱的女人,她的眉头轻蹙似做了什么噩梦,眼角更有晶莹滑落。
“儿啊,你娶的哪门子媳妇,瘦不垃圾没二两肉,还没进门人就晕了,真是晦气!”
尖锐的女声传来将梦中的人儿惊醒,沈芯恬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有些恍惚,入目是鲜红的喜字,床前一对母子背对她站着。
“你一车间小组长,娶谁不好,非要娶这么个哭丧脸的扫把星。”
老太太气上了头,屁股一撅就要冲出房门找人理论,“不行,趁着还没办事儿,我要跟那姓徐的女人好好掰扯掰扯。”
“娘,您别闹了,岳母还大着肚子呢。”
年轻男人口气不耐,一把扯住老太的胳膊,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沈芯恬。
沈芯恬闭眼装睡,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整理起了脑中思绪。
男人松了口气,刻意放低了声音,“虽然她爹死了,但当初救的是位老首长,一条人命的恩情,我娶了她,搭上这条线,以后的路更是平顺。”
老太太欲言又止,还有些不情愿。
“娘,就瞅她这面团性子,过了门还不任由您这个当婆婆的挫扁捏圆,就当是找了个帮您干活儿的。”
终于将老太太安抚住,母子二人出了屋。
关门声响起,沈芯恬睁开了双眼。
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回到了17岁的夏天,她和渣男结婚的日子。
也不算合法婚姻,未满18不能够扯证,仅办了个席。
因为天太热,沈芯恬还未过门就晕在了路上,也是没有及时清醒,所以错过了了解渣男真面目的机会。
不过即使醒来,以她当初那不懂反抗的性子还有不知一切的真相,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
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前世的一幕幕。
她从小被重男轻女的奶奶带大,成了个不懂反抗的面团性子,平日里更是沉闷懦弱。
半年前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后娘徐燕替她谈了门亲事,也不等到合法年龄,硬说对方是个条件极好的,怕错过就没了机会,便将她匆匆送嫁出了门。
沈芯恬笑了,眼尾沁出了泪水,双手紧握成拳。
“报仇!”
还有找你,陆灏……
声音喧杂吵闹,随着一道担忧的女人声响起,房门被推了开来。
“亲家母真是对不住,我这就进去把丫头叫醒,婚礼敬酒的照常进行。”
徐燕进了屋,在看到醒来的沈芯恬后脸上堆起了笑,但在接触到她锐利的双眸时,下意识地心里打起了突,反手便将房门给关上。
“芯恬你……”
“这个婚,我不结!”
“什么!?”
沈芯恬眯起双眼,细细打量起了面前大着肚子的女人,也就是自己那位后娘,徐燕。
亲生母亲在她8岁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去世,不过两年的时间,重男轻女的奶奶便强迫着作为军人的的沈父娶了当时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徐燕。
沈父常年出任务不在家,在沈奶奶走夜路摔下河淹死之前,沈芯恬一直过着被嫌弃和辱骂的生活,跟徐燕倒还算是相敬如宾。
半年前沈父因外出任务,为救人质双腿被炸毁瘫痪在床,救回了一条命后被抬回来,身体更是虚弱,清醒的时候很少,大半时间人都昏迷着,不过半个月的一天,人再也没有醒来过。
沈父死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沈奶奶走夜路不小心摔入河中淹死。
懦弱的沈芯恬失去了两名亲人,整个人浑浑噩噩,这时候,检查出怀了四个多月身孕的徐燕对她一反态度,给予了她格外多的照顾和关怀,塑造了最坚强最宽厚后娘的形象。
也正是她给自己牵线,介绍了她所在的棉花厂的车间小组长,25岁的江腾飞。
现今28岁的徐燕,虽然挺着近七个月的大肚,但一身水蓝色的确良料子的衬衣崭新、笔挺,身材姣好,面容也属中上之姿,梳理整齐的盘发,再加上天生的白皙皮肤,让她看起来十分的有韵味。
可恰恰就是这个看起来温婉的女人,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还在他的面前,做出了那等的龌龊事。
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双眼迸发出了强烈的恨意,但在接触到女人怀疑的眼神时又立马敛下了神色。
低垂脑袋,双手紧捏着衣角,闷声开了口。
“他们母子刚刚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江腾飞说娶我只是为了想要搭上老首长的那条线,等到他升了位置得到好处之后就踹了我,还说他心里早就有了人,是他们厂子里的。”
说话间,沈芯恬抬起了头,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徐燕脸上的神情。
就见她一脸的不以为然,但是在听到江腾飞喜欢他们厂里的一个女人时,面上一闪而过娇羞,眼神有些飘忽闪躲。
“徐姨,我和他没有领证,趁着现在酒还没办,我想……”
“不行!”
徐燕一手扶着肚皮坐到她的身旁,拉过了她的小手,很是有耐心地劝说了起来。
“芯恬啊,江腾飞的条件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现在婚前有哪几个是有感情基础的,等婚后处着处着,感情自然就来了。”
“相信徐姨的眼光,条件好的人家不好找,别让机会给溜走了……”
呵!
沈芯恬心中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所以你的眼光就是你自己跟他行了苟且,还怀上了杂种!
前世的自己无知,女人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是因为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满18岁成年,沈父的丧葬费早就已经发放,但是一次性的抚恤金和功勋奖金程序复杂,还没有下批。
沈奶奶过世,虽然徐姨是配偶,但因为是二婚头,作为亲生子女的沈芯恬只要成了年,便是最有资格的领取人,所以徐燕才会这么着急的将自己给嫁出门。
前世自己嫁进了江家,说来可笑但又值得庆幸,那江腾飞几年下来都没碰过她一次。
全是因为看起来斯文的他心理变态,尤为喜欢那种年纪比他大,丰满人妻的刺激,而沈芯恬则因为江母的搓磨瘦成了骨架,更是被他所厌弃,所以才再后来以清白身子嫁给了陆灏。
想到了陆灏,沈芯恬变得尤为坚强和坚定。
他是自己那灰暗世界中唯一的信念,唯一的……光!
“可是,徐姨,那女人还怀了身子。”
“什么!!”
和徐艳慌乱震惊的视线相对,沈芯恬的嘴角牵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