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似不希望太爷爷他留下来?想要赶他走是么?”
嬴冲才刚走出门,嬴月儿就似尾巴似的跟了上来,好奇宝宝般的问:“是因为三十年后?三十年后,太爷爷战死于安国公府,你不想连累他?”
“多嘴!”
嬴冲没有答话的意思,沉默着往前走。记得先前嬴月儿曾问他,为何要在最后收手?其实在动手之后他就已明白,嬴定其实对自己全无杀心。
想及安王那一世的自己,绝不可能这么早就获得天位之力。那么三日前的他,又是如何从嬴定的手中侥幸偷生?
还有承爵两日之后,在安王嬴冲那一世,自己又是怎么从刺杀中活下来?答案显而易见,除了嬴定出手之外,再无其他的可能。
嗯?
嬴冲脚步脚步再一顿,想起这好像已经过了两天了?
那石碑中说是天圣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子时,可现在已经是三十日。
大秦三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今日是十一月三十,正是大朝会之期。
可这安国公府,却是一点事都没有,上下安然。
嬴冲不禁唇角微挑,是既觉轻松,又感沉重。这还是那石碑第一次预言失误,这意味着他的未来不是不能变化。不过相对的,石碑上的那些记录,从此后只能当做参考了,不能尽信。
到了大门处,嬴冲果见两个浑身又数十刀口,血透重衣的汉子,正坐在门房内,而张义则正带着几个安国府侍卫为他们止血。
当望见嬴冲到来,其中一人立时就将身边几个侍卫挣脱。疯跑到了嬴冲面前跪下,近乎声嘶力竭的说着:“草民王满,参见世参见国公大人!我血翼鹰楼今日遭难,已有百余余位兄弟被官府锁拿,还请国公出面,救他们一救!”
另外一位的动作也不慢。紧随在后也向嬴冲拜倒:“草民天戟战堂原海,奉我家堂主之命,特来向国公大人请援!说这次若无国公大人之助,我天戟战堂只怕撑不不过三天。”
嬴冲的眼微微一眯,而后就和蔼慈祥的笑着:“不急,慢慢说。先说说看,你们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用不到半刻钟,嬴冲就从这二人口里,知晓了所有缘由。
天戟战堂与血翼十三鹰。乃是咸阳城的两个江湖帮会,地盘都在城东。且势力不弱,各有五六百号人,一个占着水门外的七处码头,一个则是掌握着城东的车马行及近半苦力,另外两家还各有赌馆之类的偏门营生。
而嬴冲这些年在京城中收取的灰色收入,有两成都是源自于这两家。
以他安国世子之尊,自然不用亲自参与进去。所需做的。只是为这两家提供官场上的助力而已。
他平时什么都不做,都可从这两家。各自收取每年高达三万两黄金的孝敬。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叛国作乱,那么一些打打杀杀,不甚紧要之事,嬴冲都替他们摆平。
然而这好日子,正如嬴定之言。从此到头了。
按照这王满与原海二人的说法,是城东包括关内剑派在内的数家江湖帮派,同时对天戟战堂血翼鹰楼开战,欲争抢两家的地盘。
若只是如此,那也没什么。以两家的势力人手,尽可撑得住。可问题是刚一开打,就有京兆府的衙役赶到,将他们的人手拘拿。这使血翼十三鹰的天鹰的司徒鹤,天戟战堂王百灵,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如今都各自潜伏,甚至都不敢在自己的地盘露面。
而王满,原海,正是这两位派来安国府求援的人手,半途中遭遇截杀,所以伤痕累累。
正如原海之言,这次嬴冲要是不出手,从官面上把京兆府伸出的手压下去,这两家地方帮派顶多十天半月就会崩盘。
这次血翼十三鹰与天戟战堂的高层,应该损失极小。可问题是底下的那些人,他们也要吃饭,总不可能一直跟着这两家藏着躲着?
而这对于他嬴冲而言,无异是一次重击。以后少去两个重要的财源倒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脸面。
京兆府尹堂而皇之对他名下的势力下手,可他嬴冲却毫无办法,足以使许多人放心的投石入井了。
赢冲记得泰西之地,有种叫做多米诺骨牌的东西。而他现在面临的情形也差不多,自己手里握着的几张牌,只要崩溃了一处,就会引发连锁的效应。
现在他义兄义姐遇到的麻烦,一时倒还不用理会,反倒是今日这看似不足一提的区区小事,成了燃眉之急。
他嬴冲若连这两个咸阳城内的小帮派都保不住,又有何资格从城内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手中,继续收取孝敬?又怎能护得住自己的义兄义姐与自家的封地?
“头疼!”
嬴冲揉着额角,只觉是麻烦无比。事前他也不是没有准备,早在他打算自立一族的时候,就有了应对之法。
可问题是王籍那个家伙,下手确实狠毒。若只凭武阳嬴及弘农王两家,是断然无此能耐的。
记得现任的京兆尹,名叫王焕章?正是襄阳王的一位嫡脉族人,也是王籍的族兄。
“世子,我看他们的情形似有不对。”八壹中文網
张义亲手为那两位处理过伤势之后,就回到了嬴冲的身边提醒:“那些刀口看似可怖,可入肉太浅,并无致命之处。出手伤他们的人,刻意留力了。”
“留力>这不是理所当然?”
嬴冲闻言反应平平,语气则有气无力:“他们要是见不到我,又如何能请动我嬴冲为这两家出头?那王籍与嬴元度,现在是巴不得我出手与他们较量,岂会真的下力气阻扰?”
那几家就等着他出面,然后就可通过京兆府,狠狠扇他的耳光。甚至那天鹰司徒鹤,天戟堂主王百灵,只怕也是心中有数,就等着他们的较量分出结果出来,再择人投靠。
张义闻言愣神,心想原来是这样。转而又有些佩服,世子他果然聪慧,一眼就能洞察这件事的本质。
就不知此事,世子他准备怎么解决?此时便连他也感觉到情形不妙,有种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危机感,使人窒息。
世子他确实太冲动,安国公爵位不能让出去,可却未必定要脱离武阳嬴氏不可。
神通大帅在的时候,安国府自然无人敢惹。可现在,没有了武阳嬴氏依靠,只凭面子光鲜的安国府,撑不住的。
只是木已成舟,他即便感觉不妥,亦无可奈何。
“总之,还是得先去一趟京兆府。”
嬴冲颇为无奈,他能够预见到,自己这次前去京兆尹府的结果,多半是自己脸都要被人打肿了。可在动用那些不得已的手段之前,他却不能不去。
兵法中有先礼后兵一说,并非是指要先尽礼节,再兴兵事。而是说一些矛盾,可以先通过沟通与交涉来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才需付诸于武力。
他觉得那王焕章如果不蠢的话,那么他们之间,还是可以谈谈的。
嬴冲做事一向不喜拖泥带水,此时主意一定,就即刻让张义准备马车。
可当三个时辰过去,张义却面色发青的端坐在马车里,目光阴沉森冷的望着京兆府的大门。
强抑着怒气,张义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旁边的嬴冲。
那张写着安国公,四品宣威将军,神策军镇将嬴冲的名帖,已经递进府衙内一个多时辰。却似如泥牛入海,全无反应。
更使人恼火的是,这衙门外面围满了人群,神色都或好奇,或兴奋,皆幸灾乐祸。且远处还有更多的人赶来,等着要看咸阳四恶之首的笑话。
张义没刻意去听,可外面的嗡嗡的议论声,依然不停的钻入他的耳内。
“那辆马车里,就是新晋的安国公啊?”
“当真是难得,这个小霸王,居然也能有俯首帖耳的时候?”
“他不是才继爵安国公么?这可是当朝九国公之一”
“武阳赢氏几日前就已将他开革除族了,说此人恶行累累,不敬祖宗,不配为武阳子弟。”
“据说这次是为人求情来的,却遇上了王府尹这位强项令,当真是大快人心啦”
“此子为恶京城数年,今日总算是有人敢治他,当真难得。”
“没有了武阳嬴氏给他撑腰,日后这家伙可有得受了。我只可惜,似嬴二公子那样的年轻有为儿郎,居然未能承爵,偏让这混账子得了神甲摘星,当真是天不开眼啊!”
“让这小混蛋当了国公,日后这满咸阳的人,可都有的受了。”
还有许多话,都极其不堪,难听之至.张义不敢猜测,他家世子现在会是怎样的怒火攻心。
其实这些草民的议论,都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世子他的脸面,已经在这京兆府衙前丢尽了。
可想而知,明日这咸阳城内会是怎样的满城风雨当朝安国公被京兆府尹晾了一整个时辰的消息,必将在极短的时间内遍传朝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