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方翰，谢贺章一个人往房间里走去。

夕阳西下。

阳光照耀的窗边，书青瑶正在指导谢小倩在弹钢琴。

温暖的晚霞照耀在书青瑶和谢小倩的脸上，谢贺章凝眸看了一会儿，心里头涌上一丝说不出来的暖意。

而就在他动容这一刻温馨和谐的一幕的时候，书青瑶偏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收了回去。

谢贺章：“……”

看来方翰这一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他摸了摸头发，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这一天晚饭，气氛如常，让谢贺章松了一口气。

——看来书青瑶应该已经消气了。

吃过晚饭，谢小倩去洗脸刷牙，谢贺章进厨房洗碗，书青瑶收拾餐桌。

一家三口分工合作，十分和谐。

就在谢贺章洗好碗，准备拿着牙刷筒准备去水井边刷牙的时候。

书青瑶突然出现。

她双手环胸，对着他抬了抬下巴。

“来你房间，我们谈谈，谢贺章。”

“……”谢贺章沉默了一会儿，把牙刷筒放下，跟在书青瑶身后，在心里把方翰骂了一万遍。

“随便坐。”

等人进来以后，书青瑶顺手把门关上了。

大人吵架，让小孩子听见了不好。

谢贺章坐在床沿边。

书青瑶斜靠在门板上，对他道：“我大概下个月十五号就走。”

谢贺章微微一愣，视线往旁边移开了一小度，然后点了点头：“到时候我骑车送你去公交车站。”

书青瑶语气冷了下来。

她道：“你看着我。谢贺章。”

谢贺章犹豫了几秒，不得不抬头看向面前的书青瑶。

书青瑶纤细的柳眉皱得紧紧地，漂亮的大眼睛探究得看着他，好像面前的人带给了她多大的疑难杂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抿了抿唇，书青瑶问道：“你怎么想我的？”

“什么？”谢贺章一愣。

“我换句话说。”书青瑶调整了语气，认真专注的看着谢贺章，“你是怎么想我们这段关系的？”

方翰今天下午的一席话，令书青瑶心情差到了极点。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谢贺章才十八岁。

十八岁，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还没有稳定下来的年纪。

跟她并不一样。

她有着曾经和谢贺章一起生活的记忆，在她眼里，面前这个年少的谢贺章，和记忆里那个成熟稳重的谢贺章，是一个人。

她宠他，爱他，护他，是想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换句话来说，她非他不可。

但是谢贺章呢？

十八岁的谢贺章，有没有长远的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是不是也跟方翰那样，想着送她离开，她再也不回来了也无所谓。

她不知道唐曼凝听到方翰那样说，会不会高兴，反正，她会被气死。

如果只是那么容易分别的关系，她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他。

她亲自来到赫连村，来到谢贺章身边，不仅仅是想和他重温旧梦，是想一辈子陪伴在他身边的。

如果谢贺章的心意，是和方翰那样轻佻的话，她就……

她就生米煮成熟饭，大着肚子回城里，让她哥哥下乡来收拾他！

一刹那间，书青瑶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收拾谢贺章的所有准备，就等着谢贺章一句话不对，把他就地正法。

谢贺章沉默了一会儿。

他并不愿意骗书青瑶。

少年清冷的声线缓缓响起。

谢贺章轻声道：“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确实和方翰想的一样……如果你想走的话，我会亲自送走你，毕竟我这样的出身，和你在一起实在不般配，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办法给你，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我觉得是对你的侮辱……”

书青瑶拳头硬了。

原来就在她想尽一切办法让两个人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这小子不声不响的，肚子里藏着这么多小心思呢！

说到这里，谢贺章自嘲的笑了一声。

他道：“瑶瑶，不怕你笑话。对我来说，你的出现就跟老天可怜我，给我做的一场梦一样……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怕，一睁开眼，这个梦就散了。你看，像我这样的人，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为了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哪有资格做梦？”

“我跟方翰不一样……他敢追求唐知青，是他有父母，有兄弟，也有一个家……可是你看，就算这样，他也没奢求过能和唐知青一辈子在一起，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知道，女孩子和我们结婚，就是跳火坑，别说是城里的知青，就算是赫连村的农家女，也看不上我们啊。”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下一秒就要醒过来的美梦。

他的理智一直在劝说他自己，不要在一场梦里陷得太深。

书青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怕自己会在梦醒时分痛苦死去。

可是这个美梦，已经被编织的太美好了。

好到，好像真的有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他，好像他真的可以永远拥有书青瑶。

他忍不住产生的奢求，如果他多赚一点钱，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学业刻苦一点，是不是就能靠近这一轮天边的圆月？

谢贺章坚忍而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让书青瑶愕然。

她看着谢贺章略带痛苦隐忍的眼神，走过去，轻轻地抓住少年粗粝的手指。

她没有成分不好这个问题，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感同身受谢贺章万分之一的痛苦。

就算她真的心疼他。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她眼睛里永远闪闪发光聪慧的少年，心里埋藏着这么多的阴霾。

书青瑶看着谢贺章，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贺章，我不管你在想什么，这辈子，我是非你不可的。”

“如果有一天，你移情别恋了，不要我了，要和我分手，或者离婚，我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但是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这辈子我认定你了，我是为你而来的，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记得一定要先弄死我，要不然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现在还小，你可能不懂事……但是我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你最好现在给我牢牢记住。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离开我三个字。”

书青瑶略带阴狠的几段话，让谢贺章愣了很久。

书青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那个眼神告诉他，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他胆敢劈腿或者出轨，她一定会捅死他。

良久，少年猛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一下把面前娇小的少女抱住，抱得紧紧地，下巴在她头顶摩挲了好几下，才轻笑着道：“姐姐才比我大一岁，怎么就觉得比我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