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爸爸临时被厂里喊去了。
家里只有书驰，卞妈妈和小倩三个人。
小倩听到敲门声，从自己的小房间里跑了出来。
肤白如雪的小姑娘，穿着卞妈妈新买的红色小花裙子，漂亮的根本看不出来乡下野猴子的模样。
“哥哥！”
谢小倩见到谢贺章，黑黢黢的大眼睛一下涌出了泪花，像是一只小鸟似的扑到了谢贺章的怀里。
谢贺章一下将她抱起来。
兄妹俩红着眼眶紧紧相依。
“哎呀，我炖的肉糊了！书驰，你带小谢去房间休息！”
卞妈妈锅里还煮着东西，空气里传出来一阵糊味，叫书驰好好招待客人，急忙回厨房做饭去了。
知道谢贺章要过来看谢小倩，卞妈妈已经及时整理出来了谢贺章的房间。
那是一间原本放杂物的房间，此刻放了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柔软的牡丹花床单，水蓝色的窗帘拉开着，窗外明烂的阳光，从外面照耀进来。
书驰把谢贺章带过来的行李放在地板上，对他道：“你这几天就住这里。隔壁是小倩的房间。我妹的房间在我隔壁，别被我看到你偷溜进她的房间，知道吗？”
谢贺章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有点想说点什么，又有点懒得和书驰说话。
于是坐在床沿边整理自己的行李，将里面那坛子打包的很严实的土家白酒取出来，打算等书爸爸回来了送他做谢礼。
书驰眼尖，一眼就发现了他手里拿着的好东西，长臂一挥，趁着谢贺章不注意，抢了过来。
“这什么东西？里面放着什么？”他一副不懂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模样，就要打开它，被谢贺章拦住了。
“这不是给你的！”谢贺章皱着眉。
书驰嗅了嗅酒瓶，已经闻到了隐隐约约的酒香，舔了一下唇，道：“我之前去你家，你怎么没请我喝酒？这么好的酒，你竟然没请我喝！好样的啊姓谢的，还知道贿赂我爸了！我告诉你，你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在我队里是要受罚的，你把它贡献给我，等以后你和瑶瑶的是东窗事发了，我到时候替你美言几句。”
谢贺章伸手一把把酒坛子抢了回来，白了书驰一眼：“贿赂你，我还不如贿赂长辈。这不是你的酒。”他打开了另一个小包装，里面是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酒坛子。
他把那只小坛子取出来，递给书驰：“这是你的新年礼物。”
书驰惊讶了。
这小子竟然还真的给他准备了新年礼物？
拿人手软，书驰拎着自己的“新年礼物”，一时之间倒也不好再找茬了。
“收拾好了出来吃饭。”轻咳了一声，书驰拎着小酒坛，晃晃荡荡从房间里走出来。
卞妈妈从厨房炒了菜出来，见自己儿子手上拿着陌生玩意儿，皱了皱眉头：“这哪来的？”
书驰献宝的给卞妈妈看：“姓谢带给我的新年礼物。妈，闻到这酒味儿没有？这酒香起码十年起步！”
卞妈妈皱了皱眉头，看着自己大儿子：“小谢比你小了六岁都知道给你带礼物，你有什么给人家准备的吗？”
还要他给谢贺章准备礼物？他没给他赶出去已经很宽容大量了好吗……
看着儿子的表情，卞妈妈伸手拧住他的耳朵，“还有，我不是叫你做人要礼貌？姓谢的？你喊谁呢！你这么大一年纪，怎么天天光长年龄不长记性！”
书驰急忙讨饶：“疼疼疼！妈，我耳朵要掉了！我知道了，你下手轻点！”
门口传来书爸爸爽朗的笑声。
“书驰，你又惹你妈生气了？”
书建国拎着公文包，从门外走了进来。
书青瑶听到声音，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爸爸！”
见到女儿，书爸爸因为常年做领导而显得有些威严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
“我们家瑶瑶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呢。”书青瑶伸手挽住书爸爸的手臂，仰起头笑着道，“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差点没把我累死。”
“今天早点吃饭，你好好睡一觉。”书建国把公文包挂在衣架上，然后看了看房间，疑惑道，“你那个朋友呢？你不是发电报回来，说带小倩的哥哥过来了吗？”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三个知根知底的人互相看了一眼。
卞蓉最先反应过来。
立刻道：“在客房休息着呢，人家这一路提着行李过来，都累坏了。”
书青瑶眨了眨眼睛，“爸，你先坐沙发上休息一下，我去喊他出来。”
书建国道：“不用，你让人家客人好好休息一下。”
书青瑶：“他还给你带礼物了。我去问问他！”
说完，立刻就往谢贺章的房间里走去。
“你这孩子！”书建国拦不住她，急道，“哪有找人家客人要礼物的道理！小蓉，你看你女儿她……”
卞蓉笑着道：“你女儿在乡下，都和人家乡里乡亲打好关系了。小谢和瑶瑶年纪差不多，关系不错的，你就别操心了。”
书驰瞄了一眼书青瑶，看这家伙一下就蹭进谢贺章的房间里了。
轻车熟路的，一看就是在赫连村干多了。
他嗅了嗅自己的酒坛子，摇了摇头，回自己房间享受去了。
客房里。
谢小倩坐在谢贺章的腿上。
正在和谢贺章说这一年她发生的事。
谢小倩在书家被养的很好。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好看。
如今天天在家里练钢琴，没怎么晒太阳，皮肤雪白雪白的。
长头发被卞蓉用剪刀修剪的很整齐，又剪了一个齐刘海儿。
唇红齿白，看起来十分洋气。
穿着的碎花裙，也是乡下的供销社买不到的时髦货。
谢贺章听着谢小倩的童言童语，心底对书家人就更添了一份感恩。
这样大的恩情，他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
“哥哥，你在想什么？”
谢小倩发现自己哥哥在走神，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谢贺章回过神来，揉了揉谢小倩的头发，“哥哥在想，哥哥以后一定要有出息。”
要不然，和书青瑶在一起，他问心有愧。
*
书青瑶站在门口，听到的就是谢贺章这一句隐忍的“哥哥以后一定要有出息”。
她敲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整理了一下情绪，她才在门板上敲了敲。
“姐姐！”
谢小倩抬起头见到书青瑶站在门口，立刻从谢贺章的膝盖上跳了下来。
书青瑶俯身捏了一把谢小倩白嫩的小脸蛋，冲着她眯眼笑道：“小倩这一年有没有想姐姐？”
谢小倩伸出手挽住她的脖颈，声音甜甜的：“想！”
她把谢小倩抱起来，亲了她一下：“你叔叔回来了，去看看他。我和你哥说会儿话。”
“好！”
谢小倩乖乖的应了一声。
书青瑶松开手，让谢小倩落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去找了书建国。
书建国见到她，立刻笑眯眼，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牛奶。
看来这一年，这一大一小，相处的十分融洽。
“谢贺章。”她收回视线，看向房间里的少年，顺手把门关了。
“我爸爸回来了。你在房间里干什么？怎么不去和我爸爸打声招呼？”
谢贺章坐在床沿边，咽了一口水，看着书青瑶，诚实道：“瑶瑶，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呀？我爸爸能吃了你不成？”书青瑶走过去，撒娇着挽住他的手臂，把他从床沿边拉起来，“哎呀，别紧张，你站起来。我爸爸刚在大厅里问你哪去了呢。对了，你给他带的礼物放哪了？”
“在这。”
谢贺章急忙把酒坛子拿过来。
书青瑶捧住酒坛子，笑眯眯得道，“好啦。我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你别躲里面，快出来吃饭。”
书建国坐在沙发上，正在教谢小倩十以内的算术题，就听到书青瑶脆脆的喊了他一声：“爸！”
他抬起头，往客房方向看去，就看到自己女儿身后跟着瘦高的少年人。
那男孩比书青瑶都要高了一个头，模样长得十分俊秀，眉眼之间和谢小倩有五分相似。
一看就有血缘关系。
只是神态之间，略带局促，跟在书青瑶旁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似的。
书建国和蔼的笑了笑，语气温和道：“你就是小倩的哥哥？瑶瑶说，在村里的时候，你一直照顾她。我们家瑶瑶娇生惯养，真的麻烦你了。”
谢贺章急忙道：“没有。是瑶瑶帮了我很多……还有谢谢叔叔阿姨照顾小倩，她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书建国笑开了，站起来，和气的道，“好了，客套的话就先不说了。你和瑶瑶都赶了两天的路，先吃饭吧。早点吃饭，你们也好早点休息。瑶瑶，去喊你哥出来！”
“小倩，你帮我喊一下我哥！”
“好！”
谢小倩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去敲书驰的门，“哥哥，叔叔喊你吃晚饭了！”
在书建国面前，书青瑶也不好和谢贺章举止太过亲密，带他去了桌前，让他和谢小倩坐在块儿。
书青瑶把谢贺章给书建国的酒坛子抱过来。
“爸，这是谢贺章从家里带过来的白酒，你打开尝尝！”
“爸，我也要喝！”
书驰刚才自己在房间里喝过一小杯了。
现在舍不得喝自己的。
想蹭书建国的。
书建国和书驰一样，每次吃饭都要小酌几杯，听到书青瑶说这坛酒是土家酿的，顿时眼前一亮。
不过嘴上还是客套着：“这怎么好意思。怎么还带酒上来呢，多重啊！”
这酒坛子有一个大西瓜那么大，被书青瑶放在地上。
书驰弯下腰，揭开了封泥，顿时一阵醇厚的酒香，就在整个客厅里蔓延开来。
书驰吸了一口气，“这酒味比我房间里那坛还浓。”
卞蓉不懂酒，但是看书驰和书建国两个人眼睛都直了，也知道这酒估计是好东西。
她从厨房里拿出了四个酒杯，给家里人都摆上，笑呵呵的道：“我今晚也小酌一杯。”
书青瑶道：“妈，谢贺章不会喝酒。”
“咳。”谢贺章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方翰给谢贺章带上来送岳丈的酒，味道还真不是盖的。
又香又烈，一杯下去，书建国和书驰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赫连村本来就有自己酿酒的传统。
每家每户都有自己酿酒的秘方。
方家的酒，是赫连村出了名的烈和香。
书青瑶也得到了一小杯酒。
她低下头小小的抿了一口，辣的吐舌头。
她瞥了一眼谢贺章。
心里想，当初如果莫老师带来的酒和这个味道一样。
她和谢贺章那天晚上，恐怕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书爸爸喝了酒，情绪上来了，话闸子打开了。
他问了谢贺章的学业和家庭情况，知道他刚参加了高考，鼓励他好好上大学深造，将来上城里来工作。
谢贺章听话的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完，书爸爸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于是宾主尽欢。
书驰喝的最多，有点醉了，被卞蓉嫌弃的赶回房间休息。
卞蓉烧了热水，叫书青瑶和谢贺章去房间洗澡，早点休息。
两个小家伙都累坏了。
洗了澡，便都早早的睡下了。
哄谢小倩躺下以后，卞妈妈进了卧室。
书建国戴着一副眼镜，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见到妻子进来，让了一个位置给她。
卞蓉靠在床头，想了想，突然问道：“建国。你觉得小谢那孩子怎么样？”
“人还挺踏实的。就是长得太秀气了，男孩子长得跟女孩一样，啧啧。”
“谁跟你说这个？”卞蓉拍了自己老公一下。
书建国合上书，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就是我看他年纪和瑶瑶也差不多啊……“
书建国打断她的话，吹胡子瞪眼睛：”小蓉，你在说什么胡话，瑶瑶才几岁啊，你在想什么！“
卞蓉转了转眼珠子，旁敲侧击道：”瑶瑶也都二十了。过完年再过个生日，就二十一了。也该找对象了。“
“读完大学再说。”书建国把书重新翻开，以为卞蓉是惦记上给书青瑶找对象了，于是道，“你别催不动书驰就开始催瑶瑶，我们家瑶瑶现在还小！我可不许她这个年纪就谈对象！她现在懂什么啊，真是的！”
“哦。”卞蓉靠在床头不说话了。
她之前也觉得自己女儿还小。
现在倒是觉得。
书青瑶懂的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