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烟宁要楼二老爷做的并不难。

大理寺的藏书阁内，有许多关于西延国的毒物注解，楼二老爷懂医理，他们二人配合，再加上一个王御医应当可以研究出暂缓蛊毒的方子。

楼二老爷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人，楼烟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日夜里，楼烟宁没有回宫中，而是趁着黑夜，带着王御医和楼二老爷偷摸摸的去了红枫阁。

王御医和楼二老爷去看南宣侯的伤势，楼烟宁则单独看李落霄的。

许是李落霄的伤好了许多，身体素质也好，所以在红枫阁躺了一日，用了些餐食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她在团绒的搀扶下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屋子里楼烟宁准备了热水和一些云杉树枝，准备帮李落霄清洗身体再做个熏疗。

当李落霄脱了衣服坐进浴桶，团绒和楼烟宁都有些不太敢对她下手。

李落霄只比楼烟宁大不了多少，如花的年纪里，旁的贵女都是赏花吟诗作对，李落霄是在战场上厮杀。

她的身上，布满了许多的伤痕。

肩膀、后背、甚至胸口。

那些浅粉色的伤疤，虽不突兀，却看的楼烟宁和团绒触目惊心。

楼烟宁用湿帕子轻轻擦拭李落霄身上的疤痕，生怕自己不小心会弄疼她。

李落霄趴在浴桶边上，偏头看向眼底有雾气腾升的楼烟宁，跟她讲自己身上每一处伤疤是怎么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跟着李朝云去暗查敌情，不小心掉进陷阱里留下的，当时我浑身是血的回去，李朝云被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

李落霄的语气轻松，仿佛是在说着旁人的事情。

“还有这里，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留下的，当时我看到那些人还下不去手，后来他们狠狠地刺了我几刀……”

楼烟宁一直都知道战场是残酷的，不过当她亲耳听见李落霄说这些，心中还是狠狠的触动。

她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李落霄的身子，沉默了片刻后，她问李落霄，“霄儿，你想过不上战场吗？”

李落霄摇摇头，“我的性子天生就是为上沙场而生的，若是我不能上战场，那不如让我死。”

李落霄对自己能够上战场一事，感觉是十分荣耀的。

她说完，又抬眸看向楼烟宁，好奇问道：“听闻你也入朝为官了？”

楼烟宁点点头，“嗯，顾太傅引荐我，也承蒙皇上恩典，破例封了我为掌书，在大理寺当值，负责大理寺藏书阁的古籍旧文的修复。”

“这个差职倒确实是适合你的。”李落霄说着，又道：“上回听闻霜华有身孕了，如今还好吗？”

楼烟宁和楼霜华前段时间才被绑架的事情李落霄并不知道，这会儿她问起来，楼烟宁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说。

最后，她还是将这事儿、还有郭献跟琴太妃勾结想要谋朝篡位的事儿说给了李落霄听。

说罢，她一边将云杉树枝点燃，一边在熏疗的帐子外头翻阅起自己从大理寺带过来的西延国毒物注解。

李落霄坐在帐中，蓦地将脑袋探了出来，她拧着眉头问楼烟宁，“琴太妃和郭献勾结？当真吗？”

楼烟宁将自己和肖梅在茶楼意外撞见郭献和琴太妃密谈的事情告诉了李落霄。

李落霄听罢，脸色暗了下来。

她对楼烟宁道：“顾太傅有危险！”

楼烟宁翻阅书页的手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她。

“如果三皇子、郭献还有琴太妃是合谋，那顾太傅如今就身处在危险当中……”

李落霄将顾太傅和三皇子带兵将自己救回来的事情一一说给楼烟宁听。

原来，那日顾太傅等人将她和南宣侯从西延国的地牢中连夜救回蜀中边境后，顾太傅和三皇子安排了人护送他们二人回玉京，而顾太傅则去了蜀中游历的夏老太爷一同走了。

夏老太爷说是要跟顾太傅故地重游叙叙旧，还说蜀中他熟悉，若是顾太傅要在蜀中肃清官场，必不能独身一人前去。

因为蜀中的官场混乱，他们不会认顾太傅的。

起初李落霄还以为夏老太爷这是好心，想要帮顾太傅。

可当她跟南宣侯踏上回玉京的路，她却听见护送自己三皇子的侍卫私下议论，说什么夏老太爷在蜀中势力遍布，此次三皇子定能稳稳地将蜀中拿下。

那时候李落霄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如今再一听楼烟宁的话，她顿觉自己不是幻听。

李落霄这般说，楼烟宁也觉得大事不妙。

她让团绒去五皇子府上，找五皇子，将此事告诉他们。

团绒点头，转身出去。

深秋的夜晚，寒风肆起。

团绒翻身上了马，直直地朝着五皇子府的方向奔去。

红枫阁在京郊，去往五皇子府路程并不短。

团绒也是前不久才学会骑马的，加上外头黑灯瞎火的，马匹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坑，一时间团绒从马背上摔到了地上。

她疼的倒吸凉气，就是这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灯笼出现了。

团绒扬起圆乎乎的小脸朝着来人望去，只见平远那张傻削瘦的脸出现了。

“平远？！”团绒看到他，兴奋不已，“你怎么回来了？”

平远伸手将团绒从地上拉起来，笑着道：“郡王收到了孟掌柜的信件，知道烟宁小姐有危险，连夜就带着我从北疆赶回来了。”

团绒听闻凤骁也回来了，探头看平远的身后，“郡王殿下呢？”

“自然是在红枫阁了。”平远将她的马牵过来，将缰绳塞进她的手中，“走吧，我同你一起去五皇子府。”

团绒点头，在平远的帮助下重新跨上马，随后跟着平远往五皇子府去。

红枫阁内，凤骁听闻楼烟宁正在给李落霄做熏疗，便抬步去看南宣侯。

雅间内，南宣侯躺在床上双手丝丝地抠着床板，王御医和楼二老爷站在两侧检查他腹部的伤口。

两人手上鲜血淋漓，看到凤骁来了，王御医和楼二老爷停下手来，跟凤骁问好。

南宣侯听见凤骁回来了，侧头朝他看过来，硬挤出一个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