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霄赶过去，就见那小毛贼手中拿着自己的剑，怀中揣着军印。

李落霄一把夺回长明剑，问他是谁派来的。

那小毛贼嘴巴很硬，任凭李落霄怎么问自己，他都不说。

李落霄也不恼，让人当场对他动刑。

才挨了几棍子，那小毛贼便忍受不住全盘托出了。

原来是蜀中有官员忍受不了太子在蜀中彻查，便想着与其被砍头，不如自己也造反得了。

于是就买通了一个小毛贼，让他来偷军印，他们以为拿到军印便可以下令让将士们听从自己的话。

李落霄得知了真相，挥手让人将小毛贼看管好，明日一早，他们就启程回蜀中去帮太子清肃官场。

长明剑重新回到身边，李落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瞧见长明剑的剑鞘上染了碳灰，李落霄找来布条细细擦拭。

摇曳烛光下，李落霄忽的发现剑鞘上刻着两行诗句。

那诗句是：长安街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

“他第一次见我……”

李落霄手中握着剑鞘，思绪飘散。

她记得自己和沈言止的第一次见面，是她十三岁那年。

那一年，她跟着父亲哥哥从云州回玉京城，而他恰好也从周山郡回玉京城。

两家的马车在一个岔路口相碰，沈言止坐在马车上，一手撩开了车帘探头朝外看，正巧就跟她脸对脸的撞上了。

她还记得沈言止略带歉意地一笑，然后让车夫先到一旁，让自己家的马车先走。

那时候正值春日，春风和煦。

她伏在马车的车窗边上，一缕春风来的恰好，将她的帕子吹到了沈言止马车的车顶上。

正当她探身出去，想要去够帕子的时候，沈言止忽地掀开帘子，站到马车前头将帕子取了下来，而后轻笑着将帕子还到自己手上，对自己说：“姑娘注意安全，小心摔着了。”

她八岁就从玉京城跟父亲哥哥去往云州，至此之后，身边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沈言止是她懂事之后，第一个拿她当普通姑娘，担心她会摔着的人。

她记得那日的沈言止身着一件银丝祥云纹样的圆领袍，头束玉冠，俊眉朗目，举手投足之间英姿勃发，整个人在日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那之后，二人在朝堂上再次碰面，她才知晓此人是南宣侯。

少女情窦初开，她也不是不曾对沈言止有过肖想。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对沈言止有意忘之的呢？

李落霄想，可能是因为在得知沈言止家中有个童养媳，可能是她私下见过沈言止酒醉，对绿缇念念不忘。

也可能是他无意间一句，不喜欢比自己小太多的小姑娘。

她与他差九岁。

都说人的失望不是一时就有的，而是一点点的积攒下来的。

李落霄并不是没有为沈言止而动过心，也不曾一次为他动心。

可每一次她心底有了感觉，用不了多少时日，那点悸动就会被现实冲碎。

在西延国的时候，沈言止那般挡在她的面前，不仅替她承受刑罚，更是替她将蛊虫转移到自己体内。

看着他为自己这般牺牲，李落霄的心中是动容的，是想与他靠近的。

可后来呢？

绿缇一出现，她很明显的就察觉到了沈言止的异样情绪。

他心地软，因此她也能理解他不想杀死绿缇。

可绿缇那般骗他，他却还是相信绿缇的话。

这让她心中格外愤怒。

李落霄想知道，面对这样一个谎话连篇的女人，他沈言止到底是因为什么，次次都能相信？

甚至到最后，差点死在绿缇的手上？

是因为觉得绿缇太可怜，还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有绿缇？

在红枫阁那日，她原本是不想冲进去救他的。

可毕竟是自己曾经心动过的人。

她再如何，也没有办法看着他死去。

是以，她当着沈言止的面杀了绿缇。

结果呢，她在沈言止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惋惜。

大抵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她感觉自己和沈言止确实不合适。

她要的感情是忠贞不渝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显然他沈言止做不到。

她想，或许沈言止对自己穷追不舍，是因为自己没有如旁的女子，对他言听计从。

又或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他体内作祟，让他想要征服自己这一类人。

总而言之，李落霄觉得自己和沈言止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也挺好的。

终有一日，他会遇到另外一个想要征服的女子。

而自己，注定是要将生命奉献给大元的人。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或许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有注定。

李落霄带着胡思乱想，枕着月色悄然入睡。

隔日一早，她就恢复好了情绪，指挥着将士们收拾东西往蜀中太子府邸进发。

第二日清晨，李落霄终于到了太子在蜀中的住处。

季尚书和他的儿子季名扬也在太子的府邸上。

周晋瞧见李落霄来了，忙的引着李落霄去花厅，又将李落霄的部下安排妥当。

李落霄跟周晋没有很熟悉，但先前三皇子搞事的时候，她也听说太子身边的周晋被人虐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今日瞧见周晋一身轻松，全然不像是浑身受过伤的样子，便好奇地问道：“你的伤怎得这么快就好了？”

周晋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李落霄在说什么。

他笑着道：“回李将军的话，小的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旁的都是假的。

之前我夫人有了身孕，太子殿下特许我回去一段时间，陪夫人将孩子生下来，这才一直没在殿下身边。”

李落霄点点头。

周晋瞧见她手中握着的剑，没忍住‘咦’了一声。

李落霄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剑，问：“你盯着这剑看，可是剑有什么问题？”

周晋摇摇头，“李将军这剑鞘好像是在我家的铺子做的。若是我没记错，是南宣侯来我们家铺子订做的，还特意要求要刻两句诗呢，那诗怎么念来着……”

周晋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挠了挠头，接着道：“好像是什么见轻轻，什么眉啊黛啊的。说是要送给一位心仪多年的女子，原来那女子就是李将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