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文凭对于卞红星来说,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他只要能够抓住时机...敢冲敢打。 然后再把良心...或许他也就能出人头地了。 但现在如今眼目下。 卞红星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尽快的、把身上的债务给还清了。 如若不然的话, 公社林业站的站长,当然不敢把他怎么样。 可人家可以把这个问题,上报给公社。就说卞红星身为林业站的职工,却长期挪用公款不还。 这样一来, 那怕卞红星他以后,再怎么敢打敢冲,也熬不出头。 一种是出身不好的人、另外一种是品行有污点的家伙;这两种人,哪一个大哥都不敢要他。 所以, 原本就对学校里面的、专业知识不感兴趣的卞红星,如今是成天不见踪影! 只因为他和王兵一样:天天忙着去市里面揽点零活,好挣点小钱来还债... 一个王兵、一个卞红星。 这两个有文化、有知识,还没有人敢惹他们的家伙,一旦积极投身到江内市的搬运市场里、踊跃跻身于‘棒棒儿’群体之中。 那就无异于两条鲶鱼,被丢进了只有小鱼小虾的池塘里... 由于王兵和卞红星,两个人都是以低价去揽活儿、用口吐莲花为卖点。 他们这种做法,无异于对其他的同行们,实行的是降维打击。 以至于这段时期, 不少江内市的“棒棒儿”们,纷纷含泪改行:太、太踏麻卷了! 帮别人搬一次家,明明可以收6块钱。 可这两个家伙,4块钱也干,哪怕3块8也能行... 帮别人从码头上,挑一担货到马路上去。 别人跑一趟都是4角钱。 这两个家伙,活生生的把价格,给杀到了2毛6... 有一次, 棒棒儿们鼓起勇气,好不容易聚集了30,40位同行,组团去找王兵、卞红星商量: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大家都是挣的血汗,你们再这么一砸价,那大家伙可怎么活呀? 没用! 王兵和卞红星依旧如故,我行我素,继续低价出击! 他们走着别人已经走了多少年的路,似乎不把同行的棒棒们,挤的都无路可走,他们有点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一段时间,学校里面天天都是没完没了的自习、自习。 要么就是自行去实验室里,做实验,或者是观察各种动物的标本之类的。 实在是无聊。 罗旋没心思在学校里面耗,便向校领导,递交了一份《自愿去边远地区,加强农村建设的申请》。 然后就请了长假,回到了小老君生产队,等候学校里的批复。 其实, 城市有为青年,大规模去偏远地区支援农村建设的行动,得过两年才会进行的轰轰烈烈的。 但在此之前, 已经有不少小规模的知识青年,到乡村里去锻炼自己的事情发生了。 罗旋心知自己,终究还是要到乡下去接受锻炼的。 那何不如干脆自己主动一点,跑快一点,去早一点呢? 当然了, 如果罗旋不想去下乡,也是可以做到的:有正式工作的人,就可以不用去农村里面,接受锻炼的。 但罗旋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去偏远地区,接受一次彻底的锻炼! 在蜜罐里生活久了,容易消磨掉自己的上进心。 回到荣威县。 如今正兴大队那边,已经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乡亲们过的美滴很! 正兴大队,如今是在整个江内市,都是有名的养殖专业生产队。 有好几百头肥猪的存栏总量、2000多只鸡、5000来只鸭养着。 社员们在给整个江内地区,提供大量的肉类供应的同时,社员们自己的生活,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至少,他们的粮食是够吃了。 而且正兴大队的社员,他们每年可以吃到的肉食供应量,已经是其它生产大队,社员们的好几倍! 毕竟, 生产队要宰一头猪,不容易。 但要让几只鸡鸭,得点什么什么病之类的... 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 而张大孃的代销店,犹如一个微型农贸市场、加简配版的乡村小商超似的。 她的生意好的很! 只不过, 当张大孃将这些年,她代为经营代销点的利润,如数上交给罗旋的时候。 罗旋便让她把这些钱,用来资助村办小学里面的那些贫困学生。 毕竟储备更多有文化、有理想,有梦想的人才,对以后荣威县的各个方面的建设事业,都是有好处的。 自己又不差这点钱。 区区一个代销店,她经营的再好,又能挣到多少钱呢? 像正兴大队集体采砂场,别看那里面卖的,都是不值钱的沙子、赚的都是点辛苦钱。 其实只有罗旋心里面才明白:采沙场半个月挣的钱,都足够张大孃在那里起早熬夜的,守着代销店一年,才能所获得的利润了... 和公家单位打交道,所能获取的利润。 比起代销店卖豆瓣酱、盐巴,2分,3分,5分钱的积攒。 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罗铁柱他的日子,如今也还算过得去:只因为红星农机厂,有些时候,有点儿有油水的好活、杂活。 刘富贵就会叫罗铁柱,去包工包料的做。 这明摆着,就是刘富贵在照顾他。 只可惜蔫灰包罗铁柱,他一辈子就是个受苦的命。 辛辛苦苦干活挣回来的钱,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全部都得上交给属貔貅的王氏保管。 只不过王氏拿着这些钱,她也享受不到:自从上一次,王氏被野猪啃了小半个屁股之后。 如今她走路一瘸一拐的,飘的厉害! 尤其是自个儿男人罗铁柱,能够挣回来很多钱之后,王氏就飘得更加的厉害了。 奈何, 她挺想听起干瘪的胸脯,在乡亲们面前得瑟两下。 只可惜,如同瘦母狗爬灶台:后腿上不给力.. 但凡王氏挺起胸脯,想要唾沫横飞的显摆一下的时候,她整个身形,摇晃的就如从风中的杨柳。 乐的社员们个个都说王氏,飘的太厉害了! 这让满心想得瑟的王氏,顿时就没了吹嘘的心情... 生产里的日子,大抵如此: 若是谁很可怜、谁家很困难的话,社员们保管愿意竖着耳朵听,然后再帮着流下两滴廉价的、并不不值钱的。 真真假假同情的眼泪... 但如今王氏的日子过得好,明显她是来显摆的,社员们哪有心思听她扯这些啊? ——王氏她又不会给谁一颗糖。 听她吹嘘半天? 那还不如想办法,去稻田里转悠一圈儿,看能不能捡到一颗漏下来的鸭蛋,来的实惠呢! 所以满心欢喜、却苦于没地方吹嘘,犹如锦衣夜行一般的王氏,也是过的郁闷。 ——那是相当的郁闷! 腿脚不便的她,现在哪怕走上1里地,都得歇上20回。 用社员们的话来说:真是有钱没命花...哎! 攒再多的钱,又有个鸭儿的意思? 罗旋请戴红梅两口子,丁大爷,张大娘,还有彭志坤他们,好好的聚了几次餐、聊了聊家长里短。 晚上自有拓海丽,跑来茅屋里相伴。 这日子,过的倒也快活。 只不过现在到卫生室里,来找拓海丽治病的社员,已经越来越多了。 白天要磨嘴皮子,和病患们耐耐心心、解释他们的病情,和治疗方案的拓海丽。 晚上还要在罗旋这边,来耍嘴皮。 考虑到拓海丽,她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如果自己继续待下去的话。肯定会严重影响到、拓海丽的工作热情。 如今的她,真的是发自骨子里的热爱,这一份治病救人、造福乡梓的事业。 于是, 罗旋只在正兴6生产队,呆了3天时间。 便搬回了公社街上、自己租住的那座房子里居住。 红星公社里。 现在也一切正常:顾胖子依旧在为广大的群众们,提供各种美味膳食。 刘富贵的屁股,依旧还是在副厂长的位置上,没挪动。 但他手底下管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红星农机厂7,80号员工。 如今已经变成了,拥有近1000号人的大厂了。 农机厂的规模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兴隆,效益越来越好。 连带着使得采砂厂的效益,也是打着滚儿的往上翻! 给这些厂矿企业供货,多一斤沙子、少一斤河沙;每车贵几毛、便宜几毛。 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是同一个公社的公家企业,不要搞得那么生分嘛! 至于说公社主任廖先明。 由于他的工作相当的出色,整个公社方方面面的建设事业,都进行的如火如荼、颇有成效。 据说县里面,是有意将他调到县府里面,去工作的。 但廖先明态度异常的坚决:他就要在红星公社,奉献他全部的光和热! 绝不会因为个人的前途,而愧对了这片土地的哺育之情。 吧啦吧啦一堆, 反正就是一个意思:他是准备在红星公社,一直干到退休为止! 最终, 县里面的领导,被廖先明的一片赤诚所深深地打动,也就不再强求着,要给他升职了... 自愿扎根基层, 多好的同志啊! 在红星公社里面待了几天,罗旋和顾胖子、刘富贵他们吃过几次饭? 便只身回到了小老君生产队。 小草妹妹,已经长大了。 初具美人胚子的她,和罗旋说了些贴己话之后。 便借口自己,要去同学家里玩几天,便直接将地方腾了出来,以便让罗旋,和陈晓端单独相处几日。 “你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去偏远地区接受锻炼呢?”
陈晓端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那股淡然:“其实严格说来,我们这个小老君生产队,都是属于很偏远、很落后的地方了。 我还真有点想不明白,外面都有不少知青,开始陆陆续续的来小老君、大老君这些地方接受锻炼。 你倒好!还嫌小老君,这里不够偏远?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去接受锻炼的?”
“有!”
罗旋沉吟道:“我向学校里面交的申请,写的是要么去西南边陲,以便给那些贫困山区的群众,带去先进的农耕技术、和医疗技术。”
“还有一个地方,也是我心心念念想去看看的,那就是塞外。”
罗旋道:“我想去看看黄土高坡、我想去听听信天游。我想去接受那里的老农。对我进行一番,彻彻底底的思想洗涤。”
陈晓端问:“你为什么不进厂?”
罗旋挺起胸膛, 朗声道:“我身上,有永远洗不掉的泥土气息;我这一辈子,注定就是个农民。”
陈晓端懒得和罗旋计较真伪,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我认识到了,自己思想和灵魂深处,还有私字一闪念。”
罗旋沉吟道:“既然我身上,还有这么多的种种不足之处。 那自己就应该去广阔的边远地区,接受灵魂和思想的洗涤,以便能够洗心革面、让自己的境界得到一次升华!”
陈晓端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尝试着、去改变别人意志的人。 尤其是对于你。 我知道你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有主见的。所以我就更加不会,强求你接受我的意见和建议。”
陈晓端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嗯。”
罗旋点点头,“但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准。所以我也不太好跟你说的太明白。 我只是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教你的这帮子生产队里的小学生... 小屁孩儿们,心地淳朴。 你只有待在这里,我才能放心。”
陈晓端点点头。 没有多说话,更没有多问什么。 和聪明人在一起相处,就有这么一个好处:很多事情,稍微点拨一下,对方也就领悟了。 用不着多说。 彼此都轻松、大家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