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地狱的第三层。”
赫拉斯没说话,普林西倒先开口了。
它来到克林身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它的主人与面前的金发男孩。
“这些雨是从奸诈的灵魂中淌出的血液。”普林西的语气像是一位耐心十足的导师,“它能腐蚀一切——来,把你的手伸出来,克林。”
天使的声音非常温和,且极富说服力,这让克林不自觉地想要信任它,哪怕对方是由四只眼球和一堆翅膀组成的非人生物。
克林没去问普林西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在这种情况下,这明显是个傻问题,他只是听话地把缩在风衣下的手伸了出来。
白皙的小臂内侧,已经被挠的血肉模糊,在普林西所散发的光芒下,呈现出一片腐烂溃烂的暗红色。
克林听到普林西发出的一声叹息,而在这声轻叹之下似乎蕴藏着无数的怜悯,也不知道是不是克林看花眼了,他突然感觉对方的四只大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水。
普林西在为自己的伤痛而感到巨大的悲伤。
这个念头刚在克林脑海中出现,他就立马被吓了一跳,并同时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于是克林连忙说道:“你别难过啊。额,这没什么,它自己会好的,就像之前一样,我受伤总是很快会好。”
说完,克林还嘿嘿干笑了两声,就想把手缩回去。
可这时,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赫拉斯却走过来抓住了克林的左臂。
“你想干什么?!”
克林条件反射地想甩开他,可赫拉斯的手却纹丝不动。
“把手伸好——你已经失去了你的魔力,血雨的侵蚀不会愈合,它只会不断加深。如果你还想拿起剑,那就让普林西治疗。”
“额,什么意思?”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太多,克林一时不知道该抓哪个重点,“我的魔力消失了,为什么?”
“因为诅咒。”赫拉斯的回答异常简单,“所以,别再做蠢事了。”
猛然听到诅咒这个单词,克林也没空去计较对方的后半句话,只是赶紧追问道:“啥?诅咒?什么诅咒,我什么时候被诅咒了?”
“不知道,但不重要——普林西,收起你多余的情绪,把他手臂上的伤口愈合。”赫拉斯冷硬地命令到。
“是,我主。”
普林西对此柔声应允,它的一对翅膀将克林受伤的左臂拢起,一些浅金色的光从羽毛中发出。
……
赫拉斯的“不重要”可没法解除克林心中的疑问,相反,他的疑惑越来越多。
对方的态度令克林感到烦躁,他不由抬高了声音对着赫拉斯喊道:“不重要?这很重要。为什么我会被诅咒,狗日的别和我打哑谜,赫拉斯!”
话一出口,克林就感觉自己被钳制住的那只手上的力量陡然变大,腕骨处传来钝痛,仿佛下一秒它们就会像风蚀的砖土般被轻易捏得粉碎。
可这种程度的威胁对克林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猛地抬头,双眼对上赫拉斯的眼睛。
“解释。”克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需要解释。”
赫拉斯银色的眼中闪烁着属于坚冰的寒光:“这并非我的义务。”
“你!”克林简直气急败坏,赫拉斯的回答和神情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任性非常的孩童在向他的家长提出过分的要求。
可,这是过分的问题吗?克林只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行。”在与赫拉斯对视几秒后,克林移开了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因为愤怒而狂跳的心脏,“随便你,我什么都不问了。”
我们以后一拍两散——克林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回应他的则是一片沉默的寂静。
普林西羽毛间的光芒越来越强,而克林也在这时感受到了异样的感觉。
肉芽在飞速生长填满因雨水而被腐蚀的部分,神经在生长,血管被重新建构。
这一切本应该在数十天的时间中完成,但在普林西所发出的金色的治愈之光下,这个过程被缩短成短短的几分钟。
而这难免带来了痛苦。
难以言说的瘙痒伴着疼痛传遍克林的每一条神经,他甚至感觉脚趾都在发痒,克林当即想把手抽回来,可由于赫拉斯的制约,他只能被动承受这一切。
此刻,治愈这一行为对于克林而言变成了另一种酷刑,秒与秒之间的距离被无限延长,时间变得粘稠,他喘着气,将右手攥成拳,指甲嵌进肉中。
而当普林西将翅膀移开,克林的左手终于恢复自由时,他的发间早被汗水沁湿。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克林立马抓挠起那片已经变得光洁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红色的抓痕。
“别这么做。”赫拉斯抓住他双手手腕,阻止了克林这种自残的行为,“你的手臂已经愈合,这没有意义。”
没错,伤口已经消失,可那种诡异的瘙痒依旧残留在克林的皮肤上。
“放开我!”
克林眼睛发红,他已经不知道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向赫拉斯提出这个要求了,而他的要求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赫拉斯的满足。
赫拉斯一手抓着克林的手腕,另一手将他拦进怀中,并抚摸着他的后背,在克林耳边低声说道:“感受这个,这就是你冲动行事的后果,它给你带来了痛苦,记住它,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红雾甚至逐渐弥漫进洞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种古怪的感觉终于在克林手臂上消失。
而当克林重归于平静的前一秒,赫拉斯放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