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娘七手八脚穿了衣裳,还不忘提着手中碗口粗的青蛇。
那青蛇被其丢在地上,已然是奄奄一息。
薛钊就蹲下身来,看着那青蛇:“你……可还有要说的?”
那青蛇就开口道:“只求速死,再无旁的话可说。”
薛钊点点头,正要施展手段,一旁的李无虞拦将下来:“且慢。昨日晚间那几个江湖人物是你杀的?”
“是老身杀的。”
“你一不吞元精,二不为复仇,那几个人只是初来乍到,为何非要杀他们?”
“只有他们才杀得了。”顿了顿,青蛇道:“死了人,总会乱上一阵,如此你们就不会抱成一团了。”
“那白蛇在搞什么名堂?”
青蛇只是阴惨惨的笑了笑,没言语。
薛钊看了李无虞一眼,后者催动法诀,两柄飞剑绞在一处,顿时将那青蛇斩做三段。
香奴也不嫌血腥,探手开膛破肚,不片刻便拎出一枚血淋淋的妖丹来。
甩了甩附着的血迹,小女娘嗅了嗅,喜道:“这妖丹纯粹,起码二百年道行了!”
薛钊起身古怪道:“你如今也不用阴煞修行,要妖丹有何用?”
小女娘一怔,恍然道:“是了,如今不用阴煞了。”蹙眉思忖了下,她将妖丹递给薛钊:“道士,你留下吧,看看能否寻个用处。”
“呵,好。”
薛钊打了水,将那妖丹清洗了一番。说来也怪,分明是山精野怪,可这青蛇妖丹之内却只有精纯的法力,并无旁的魔炁。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没一星半点的香火气息。
薛钊暗中思忖,莫非这青蛇不用香火修行?
外间碧绿光芒更盛,薛钊出得房门回头观量,便将响山整個被碧绿光芒附着,望之好似传说中的仙山一般。
那山距离广顺城尚有几里远,精纯的灵机逸散过来,薛钊只觉每一次呼吸都会不自查地吸入灵炁。
真是古怪,那蛇妖莫非真寻见了什么宝贝不成?这般灵炁,放在古时候只怕便是练炁士口中的仙山福地。
有人自小院前经过,是那和尚,跟着崂山胡元生也经过小院,朝着内中薛钊略略稽首,随即快步过了穿堂。再然后便是枪圣章邵等一行十余人,朝着客栈大堂鱼贯而入。
李无虞与香奴追将出来,看得如此情形,李无虞回头扫了一眼响山,就道:“只怕就在今日了。”
“今日?”
“这般浓郁灵炁,不论是化蛟,还是诞下孽胎,大抵都在此时。”
薛钊就道:“那山上古怪,我还是陪着师姐走一遭吧。”
李无虞笑着应下来。心中暗道,今日竟沾了小师妹的光了。
香奴自不用提,薛钊去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三人出得小院,自穿堂从客栈出来,随在那一行人等身后,走的不急不缓。
章邵名头实在大,先前的胡元生与那和尚各自施展手段出了城,章邵等人却是大摇大摆,骑着马出了城。
这倒是便宜了薛钊,他只放出演真图,遮掩了三人行迹,便跟在其后出了城。
此时早已上更,城外四野一片漆黑,唯见面前巍峨大山绽放出莹莹碧绿光芒。
小女娘怕冷,干脆树袋熊一般趴在薛钊的背上。她忽而鼻头耸动,说道:“有妖气,好多!看东面!”
薛钊扭头看去,就见两头狐狸在雪地中疾行而来,好似不怕人一般,擦着枪圣章邵一行人等率先冲破那碧绿屏障,一头撞进响山之中。
“还有!”
须臾,又见一吊睛猛虎狂奔而来,待到了近前忽而人立而起,化作昂藏巨汗,提着根哨棒也冲了进去。
不用小女娘再提醒,薛钊放开演真图,感知之中,十余个精怪各施手段,有丹顶鹤径直自空中落在响山里,还有十几只老鼠成群结队而来。
薛钊心中暗忖,只怕此行是祸非福啊。略略停了下,薛钊就道:“香奴,内中危险,伱不如先躲进演真图中。”
香奴关键时候从不聒噪啰嗦,爽快的应下,薛钊心念一动,背上随之一轻。
李无虞心下惊奇,说道:“钊哥儿这宝贝果然方便。若是寻常的乾坤袋,只怕人进去就喘不过气来了。好生祭炼一番,说不得日后还能恢复洞天法宝。”
“师姐说的是,不过这法器祭炼不难,难的是寻个好阵眼。”
“也是,方才那蛇妖妖丹到底差了些,说不得过会儿你斩了山中白蛇,得了白蛇妖丹,就能充作演真图阵眼了呢。”
“呵,但愿吧。”
二人不再赘言,撞破碧绿屏障,入得响山之中。
此时山中极为怪异,明明是冬夜,却被那浓郁灵炁放出的亮光晃得亮如白昼,积雪消融不见,干枯的树枝上萌发出嫩芽,地上竟冒出一茬矮小的青草来。
碧绿氤氲自山间流淌下来,抚过青草,那破土的嫩草便疯长了一截。
“颠倒阴阳?”薛钊说。
李无虞摇头,道:“不过是用了海量灵炁催发罢了。莫非那蛇妖打通了地脉不成?哪里来的这般多灵炁?”
二人不再多言,纵身腾跃,片刻间便到了那逸散碧绿氤氲的洞窟前。
李无虞当先步入其中,薛钊紧随其后。
起初还好,周遭因着那碧绿氤氲自然有亮光,可越走越黑,待转过一个拐角,四下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薛钊掐诀放出三头阴火鸦照亮,随即觉察出了不对。
“不对?”
“的确不对!”李无虞面上肃容,说道:“越往里走,灵炁越淡,反倒是魔炁越来越浓。就好似……”
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将响山周遭的魔炁一股脑吸入,再将灵炁喷吐出来一般。
“师姐可还好?”
“无妨,”李无虞道:“此间情形让我想起了十万大山,那边就有这般的妖魔,修行起来霎时间将周遭的魔炁吸纳一空。”
薛钊便没在多说什么,若李无虞撑不住,他随时可以将其收入演真图中。
又行一阵,前方忽而开阔起来。这洞穴极其广阔,高三丈有余,方圆更是不下十丈,内中有各色家什,想来是那蛇妖平素的居所。
此处勾连四方,足足八处岔路,不知到底通往何处。
二人驻足岔路前,正商议着如何走,忽听左边一条洞窟里传来惨叫声。二人不做他想,当即循着惨叫声而去。
行不多远,就见一头吊耳猛虎伏尸在地,胸腹之处被人开了好大一个洞。
李无虞上前瞧了瞧,啧啧有声道:“一击之下连妖丹都打碎了,枪圣果然有些门道。”
“章邵走的是此路?”
李无虞乜斜一眼:“怎么?钊哥儿怕了?”
“只是有些麻烦。”
李无虞轻笑一声,正要说什么,薛钊突地扯住其,随即二人原地消失。待重新出现,就见虎尸左近多了个提着双剑的女子。
那女子身形嫽俏,面容姣好,偏生长了一对竖瞳。
女子略略诧异,看向二人,目光中闪过妖异光华,挑了挑嘴角,随即缓缓消散。
嗤嗤——
两柄飞剑飞将过去,却失了目标,于是又兜转回来。李无虞后怕道:“无声无响,她是何时来的?”
薛钊蹙眉道:“一下子从墙壁里跳出来的,古怪得很,她用的好像不是遁术。”
“不是?那是什么?”
薛钊只是摇头。但凡术法,施展了必留有些许痕迹,偏生方才那蛇妖原地消散那一手,半点痕迹也无。
又是一声惨叫,声音自四下传来,闹不清楚到底是何处出了事。
薛钊松开李无虞,从背后抽出摧嵬,说道:“那蛇妖古怪,师姐照看前路,我照看后路。”
“好。”
二人复又前行,行不多远,又到了一处广阔所在。怪异的是,瞧这洞穴分明便是方才经过的蛇妖居所。
李无虞四下瞧瞧,面上古怪道:“怎地又兜转了回来?”
薛钊思忖了下,摇头道:“只怕是阵法。方才我与师姐一直朝下走,怎么也不会走回远处,想来定是那蛇妖用了阵法。”
“如今该走哪条路?”
薛钊就道:“我估摸着都要走一遭,那不如就挨着来吧。”
“好。”
二人又从左侧第二条岔路洞穴钻了进去。行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人影。阴火鸦飞腾过去,碧绿光芒照射下,却是个熟人。
“李护院?”
李荣身形狼狈,身上多了几道剑痕,默然朝着薛钊拱拱手,说道:“前头是死路。”
“李护院被那蛇妖伤了?”
李荣将长枪杵在石壁旁,趺坐下来自百宝囊掏出棉布、伤药裹伤。
闻言就道:“起先与十来个老鼠斗了一场,杀了领头的,余下的四散而去。那蛇妖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斩了我两剑,我与她斗了几招,她忽而就不见了踪影。”
薛钊就道:“李护院若气力不济……”
“不用,我还撑得住,二位自便就是。”
李无虞与薛钊对视一眼,随即自原路返回。待进得第三条洞窟,那洞穴蜿蜒向下,行了一阵李无虞就觉不对。
“古怪,如今怎么连魔炁也没了?”
又行一阵,魔炁又逐渐浓郁起来。忽而自洞壁上穿出个人影来,李无虞早就防着呢,当即连点指决,两柄飞剑直奔那人影而去。
“诶呀!”那人吓了一跳,身形一仰又退回岩壁之内。须臾,只露出个脑袋瞧了一眼,恼火道:“你这坤道,无冤无仇为何用飞剑斩我?”
“哈?”李无虞收回两柄飞剑,瞧着胡元生道:“原来是你这道士。那蛇妖神出鬼没,方才还从岩壁里钻出来,你也这般钻出来,我怎知你是道士还是蛇妖?”
“额……”胡元生小心从岩壁中钻出来,身上不见狼狈,却神情颓唐,说道:“那蛇妖狡诈,贫道留在此处也无用处,二位多加小心,贫道告辞。”
说着,这崂山道士打出一张符来,卷起一阵阴风朝着原路回返。
那道士刚走,李无虞正要吐槽两句,薛钊忽而扯住其一退,随即两道寒芒自其面前擦过。
李无虞亡魂大冒,但这还没完,退走之际,薛钊身形兜转,手中摧嵬反手斩向身后。
就听得噹的一声,蓄力一击生生将来袭的身形格出去依仗远。
一袭白衣,手提双脚,身形嫽俏。薛钊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也一般无二。
莫非这蛇妖不是一个,而是双生子不成?
“师姐小心了!”
李无虞极为羞恼,正面放对,李无虞何曾这般狼狈过?她闷声应了,两柄飞剑一上一下,直奔面前蛇妖而去。
薛钊斩出一道剑芒,左手暗掐法诀,身形朝着蛇妖冲去,与其对过几招,忽而身形不见。下一瞬,他骤然现身李无虞身侧,抬手一道剑芒斩过去,蛇妖惊呼一声,顿时没入岩壁之内。
剑芒扫过,生生将那岩壁扫出一道三尺长一尺深的剑痕。
薛钊倏忽抛起摧嵬,双手弯弓搭箭,两手之间有电芒划过,略略瞄准,一道雷箭便有如奔雷,朝着身后蛇妖撞去。
那蛇妖不敢硬抗,身形好似面条一般扭转,险之又险避开了雷箭。
薛钊正要上前,那蛇妖忽而咯咯笑道:“先天符法?果然厉害,可惜我没时间了。”
话音落下,摧嵬只斩中了虚影,薛钊眼睁睁看着蛇妖在面前消散。
二人又警觉一阵,却再没了蛇妖袭扰。
薛钊就道:“这蛇妖到底意欲何为?”
李无虞思忖道:“也不知蛇妖从何处得来的神通,莫非是分身化影?”
“不像。”
“不管她想什么,斩了她就是。”
薛钊与李无虞提着小心继续前行,行了一阵,便在出口瞧见了那和尚的尸体。
李无虞上前查看了一番,随即指着伤口道:“不像是蛇妖所为,你瞧,这身上的伤倒像是猛兽撕咬所致。”
胸膛破开,心肝被挖,和尚死得极惨。薛钊面沉如水,没说什么。出了洞口,二人又到了那开阔所在。
这回倒是撞见了人,却是单人提着短枪的章邵。
此时章邵身形狼狈,面上失魂落魄,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
二人凑过去才听清楚,只听章邵念叨着:“原来如此,蛇妖是想借旁人之手祛了那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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