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晨光透过纱窗,地上覆了一层金辉。
云婳缓缓睁开眼睛,许是光芒过于刺眼,眼睛条件反射性的闭上了。
如今,她复了原形,正是本体——彩凤。
奈何这光实在晃眼睛,便欲抬起翅膀遮挡。可是,她挣了半天都没有将翅膀拿开。
不对,好像有什么问题。
她勉强眯着眼睛,刚欲睁开,视线中,另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渐渐放大。
“醒了?”语气慵懒而清冷。
云婳一惊,忙挣开翅膀,将自己的头捂了个严严实实,不忍看他。
她如今这幅样子,可丢脸丢大了。
长慕倒忍俊不禁,伸手过去,宽大长袖为她遮去明媚晨光。
云婳却透过翅膀的缝隙,偷偷看他。
这小动作惹得长慕轻笑,伸手去拽她的翅膀,“小乌,好久不见。”
他不说倒好,这话引得云婳拿翅膀打他,虽说不痛不痒,长慕也任其所为。
“看来,倒恢复得不错。”
云婳气却未消,鸟腿够着去踹他胸口,长慕轻笑着躲开,“瞧你,这样撒泼打滚的模样,让人看见了,可好?”
云婳瞪他一眼,今日他怎这么多话,又奈何不了他,整个身子气的直颤抖。
“怎么了?”长慕担心她扯到伤口,大手一把捞过,放在怀中。
如此动作,云婳岂会同意?
挣扎一番无果后,直感叹胳膊拧不过大腿,丧气垂下了头。
长慕又道:“如今,你只是小乌。”
待几经查看,才发现所缚绷带有少量血迹渗出,好看的眉头微皱。
轻揉着她的头,一阵安慰,“好了,不说了就是。”
云婳瞪着他,强制性窝在他怀中,不断挪位置,可谓百般不适。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抵抗,方寻了个舒适的地方躺着。
以胳膊为枕,胸膛为床,两腿理所当然搁在某男腿上,开始了小憩。
长慕也并未生气,待她熟睡后,才放置在厚厚的床榻上。
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有什么东西缓缓填满,很充实的感觉。
失而复得。
……
轻月得知小乌回来的消息,从十重天日日往凤鸾宫跑,乐此不疲。
不过,她心觉这位兄长,也忒小气了。
小乌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只是抱了一下,他的兄长一记眼风扫过,她就吓得赶紧放下。
这是,连碰都不能碰?
可是,天界那么多圆毛,扁毛,谁又见他如此上心呢。
一时,她竟觉得小乌的地位,确实比之前上升了不少,甚至,快超过她这个亲生妹妹。
……
随着长慕日日悉心照料,云婳终于痊愈,恢复人形。
一连过了几日,荼月才来找她。
“小凤凰,你怎么样了?”
一见面,荼月热络地拉她到跟前,上下查看,问这问那,好不热情。
云婳没好气地道:“我没有缺胳膊少腿。”
荼月伸出手,揽她入怀,柔声抱歉道:“小凤凰,你尽管怪我吧,我没有任何怨言。”
云婳还真不怪她,只是她这副样子,她实在无奈。
慢慢分开她箍着自己的手腕,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荼月大人,你不要这样。”
“哎呦,什么大人不大人的,直接叫我小月月就好了嘛。”
云婳听得瞠目,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妖神荼月?
种种迹象证明,荼月的取向,有点问题。
她下意识的摇摇头,“别...别这样,我会误会的。”
哪知,荼月玉手忽然拂上她的脸颊,柔媚笑道:“小凤凰,我巴不得你误会呢。”
云婳一怔,试探性问:“莫非……”
荼月浅笑,上前,纤长的食指竖在云婳唇边,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继续道:“早年前,我就想结神侣了,可惜啊,这四海八荒,没一个合眼的。”
云婳有些难以接受,“那你……”
荼月理了理云婳额前的碎发,凝视着她,眸光愈发柔和起来,“不过,好在我遇上了夭夭……”
“夭夭?”云婳禁不住小八卦起来。
提起夭夭,荼月眼睛一亮,“夭夭啊,是远古上神,司职天地之火,姿容绝世,芳华亘古。”
不知她又想起来什么,望向云婳,补充道:“她是不死火凰,和你是同族呢。”
云婳这才明白,“她是灼夭上神。”
闻言,荼月点点头,“小凤凰,你都不知道,你和她有多像。”
云婳越听越不对劲,刚才不是关于她没有现身救她的话题么,怎么又突然扯到灼夭上神了?
这妖神大人,真真是个扯话题能手。
于是,云婳就在荼月不止不休的诉说中,着急忙慌离开了虚弥水镜。
尽管,荼月因她的离开,会神伤好几日。
当然,云婳也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荼月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语。
四海八荒之人绝对想不到,昔日叱咤风云的妖神荼月竟然倾慕暗恋灼夭上神,达到念念不忘的地步。
此一遭,带来的信息量,也忒大了吧……
……
至于,荼月为何没有对云婳施以援手,倒也当真不能怪她。
那日,云婳遭到围困,她本来是想相助的,可是,当云婳押到天后面前,她就放弃了。
因为,她感受到,这个天后的实力,非同一般。
而她,仅仅是本体残余的几缕魂魄,罢了。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和天后抗衡,硬碰硬,只会在黄泉路上,再多一人相伴而已。
孤注一掷下,她想到了那个腹黑,老是欺负她家小凤凰的冷面殿下。
于是,她趁司祁不备,轻而易举附了身,作为司祁去见了长慕。
只是,没想到,长慕这家伙果真对她家小凤凰在乎有加。
这也是她又气又恨的地方。
……
经过这几日,凤鸾宫众人发现,云婳上仙和殿下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殿下无论批阅文书,亦或是作画调琴,云婳上仙都会坐在一旁相陪。八壹中文網
那画面,看上去,很是唯美。
尽管云婳上仙总是会怼殿下几句,殿下一言不发,只是浅笑安然。
几个宫娥每每偷看这养眼画面,眼睛都要看瞎了,殿下他,原来也会笑么?
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
殿下他,只会对云婳上仙一个人笑,即便对着司祁仙君,也是清冷如常。
然而,司祁仙君,近来,并没有不顺心的表现。
司祁自年少时期便是长慕的伴读,虽是长慕下属,二人却关系甚厚。连宫娥都发现的事,他难道会忽略么?
不过,殿下向来孤冷,终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也是极好的。
……
辗转,又是天界隆重的春祭花宴。
瑶池上,万顷芙蕖灼灼,碧池荡漾着水波春色,无数菡萏曳曳多姿。
仙乐阵阵下,仙娥们忙进忙出,皆为一场盛大花宴,做着准备。一时间,仙果拼盘,琼浆玉液,珍馐美味,应有尽有。
此次春祭花宴,由天后筹办,所邀诸仙,无非是些有名头的大罗金仙,便是你来了,也须有名帖查验,方可赴宴。如此一来,等闲之人自是登不了席面。
宴请在列的,皆是有名望之辈,讲究等级尊卑,只须排排座位,这倒不难。
偏偏有些仙人,两家之间素有隔阂,你争我吵,那一席之间,岂能容下。为了宴席顺利,只好谨慎调整座次,避免那些个吵闹。
故而,长慕近期愈发繁忙。即便如此,还是不省心之事连连。
“殿下,月老求见!”司祁于殿外通禀。
“让他进来吧。”长慕浅尝一口新泡的雾山雪松,兀自回味。
“殿下......”
不多时,月老哭哭啼啼地进来了,一进殿门就行了大礼,哀求连连:“求殿下替小仙做主。”
“月老不必如此,先说明情况,本君必会处理妥当。”
长慕扶了月老起身,颇为不解。不知何事,会让如此资历的老仙,放下脸面,上门来求?
“殿下,我那姻缘府中,以红线为系,牵人姻缘,可方才却都乱了套,红线错系,同姻缘簿所载不符,恐生大变故。”月老悲怨诉说着,老脸直涨得通红。
“何人所为?”长慕面上,骤然冷了几分。
“是...是......”月老觑着他的面色,忌讳着什么,半天也未吐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良久,长慕叹了口气,“但讲无妨。”
“是...是云婳上仙。”月老终于说出,方长重重吐了口气。
是她?长慕倒不意外,只是她也忒胆大了些。不过,日久天长,自可调教。
“吾会让司命协助于你,重理姻缘红线。”
“谢殿下。”月老闻言,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才慢慢退出大殿,打道回府去了。
一路,心忖:传言果是不虚,殿下也待云婳上仙忒纵容了。
饶是如此,长慕依旧淡定品茶。
“殿下,可是了不得了呀......”
殿里突然闯进来一人,这人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正是酒仙。
这酒仙也是直率,不遮不掩,就将那恶徒的行径抖搂出来,“殿下,天界可出了贼人啦,神不知鬼不觉就偷走了吾万年陈酿,须知那是天界宴酒,于天库登记造册,如今缺了几坛,实不知如何交代。”
“好,我知道了,定派人好生追查宴酒下落。”
长慕,已经知道那个有恃无恐的小贼了。
酒仙闻言,反倒错愕一把,这轻飘飘一句,就完了?倒像是包庇。
可他觑了觑殿下的脸色,清冷淡然,只好悻悻退下。
……
长慕来的时候,栖梧殿上上下下,尚是一片喜乐。
他人还未至,里头就迎风飘来一股子独特的气味,甚是浓郁。他轻嗅了嗅,只是酒香,肉香,各种香料混合在一处,一股凡世俗人的烟火气。
这胆子也忒大了,真当他的凤鸾宫是烧火做饭的俗地了。
于是,长慕沉下面色,以长袖捂鼻,勉勉强强走了进去。
彼时,云婳尚挽起袖子,倚在美人榻上,吩咐那些围着围裙的小仙娥们,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
右上方,架着个铁炉,四四方方,上面搁着一个铁架子,一条鱼正在烤,刺啦刺啦的炙烤声伴随着香料,浓浓散开。
又一边,轻月亦挽起袖子,打算亲自上手,体验一下这露天烧烤的乐趣。
云婳一回头,见那小仙娥撒调料的手顿住,架子上的烤鱼不见翻转,一面就要烧焦了,急得她从榻上跳起,“鱼,鱼烤焦了!”
另一边,轻月闻声去看,想也不想,就用手去翻。哪知,那铁签子放置得久,灼热无比,一触手上去,反倒把自己给烫了。
轻月条件反射地极速抽手,抱住手就痛呼起来,直往手上轻轻吹着,顾不得言语。
云婳奇怪地瞅着她,心里默默地一叹。
与此同时,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她不由哆嗦几下。面前,众人也骤然失了呼吸一样,神情呆滞,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