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有人突然冷声道。
锦衣长袍上裹满冷霜,长风席卷腰间的月牙宫绦,长慕一脸的阴云密布。
云婳慢悠悠转头见是他,当即就摆上一副讨好式的表情,“是殿下啊,快来尝尝这天上地下独一份儿的露天烧烤。”
说罢,又吩咐左右,将那菜品给端上来,正是那条烤鱼。
长慕立在原地,看着那条鱼,整个人都不好了,寒眸结冰,冷气爆发,吓得云婳不由后退几步。
这时,司祁觑着自家殿下的脸色,上前了几步,望了几眼鱼身上的花纹,惊觉在哪里见过,便问她:“上仙,这条鱼是打哪儿来的?”
云婳脸上很是平静,“我瞅着那鱼池里有好多鱼,就挑了头最大的,宰了。”
司祁一听,就目瞪口呆了——宰了?上古遗留下来的鱼种,珍稀无比,殿下细心照料了千年,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宰杀了?他再不敢多言,悄悄退回了角落。
“云婳姐姐,你将兄长的鱼给杀了?”轻月也惊住了,气都喘不匀了。
长慕深吸一口气,保持余下的理智,一一问她:“你改人姻缘做什么?”
“闲来无事,多做善事。”
“......”
长慕无言,狼筋拉到了驴腿上,这也能叫做善事?
他也默念一遍清心诀,平了平火气,耐心又问:“酒仙的酒呢?”
“嗯,在那儿。”云婳右手指了指,长慕看过去,大惊失色之下,胸口憋得闷疼。
嗯,是被气得,气结难舒。
轻月实不知兄长为何突然暴怒,一时好奇,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大堆酒坛子摆在那里,数量之多,令人膛目。
这...这究竟是搬了多少?
长慕无奈扶额,看来,酒仙所报并不属实。哪里是搬了几坛子,分明是搬空了!
看来,他果真太过纵容了。
云婳小声应他,点点头,又怨他小气,她不过搬了十坛而已。
但她亦不知道,那宴酒,皆是陈酿,所费功夫非比寻常,极其讲究时节。偏偏她鼻子灵,一闻就闻出好酒来,于万千酒中挑出来这么些,馋虫发作,索性统统搬走。
“好,限你一个时辰将它们搬回原处,不准使用术法,若搬不完,午饭就不要吃了。”
“小气!”云婳忍不住小声吐槽,怎料长慕那双寒眸再度扫过来,云婳识趣地缄口。
这一回,轻月也无法避免。
“轻月,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也跟着胡闹!”
“兄长......”他的语气颇重,极度严苛,轻月不敢插话。
即便如此,梓陌君也未有松口的意思。
“即日起,闭殿思过。”说完,轻月当场石化。
兄长,这也太双标了吧。
自从她得知云婳就是小乌时,一切都产生了变化。
云婳眼睁睁看着轻月离开,自己也预备偷偷溜走。
刚一迈步,人就不得动弹。长慕已经先她一步,抬手将她定住。
清冷的木质香味悠悠弥散,充斥到口鼻间,某女的心怦怦直跳。
怪异的感觉,使云婳滞了一瞬。
长慕朝他走近,她忽而发现,自从他救了自己后,长慕这个人,终于中看了许多。
“明日许你一天假。”
因为这句话,瞬间,她对长慕的好感值飙升不少。
长慕也有考量,云婳这活泼性子,实在不适合天界。明日便是春祭花宴,他无暇顾及她,便任她下界游玩也好。
眼看云婳高兴得过了头,他到底补充了一句:“不许生事。”
“知道了……”
……
大约三个时辰,云婳终于将酒“物归原主”。
那酒仙是不为难她,见她还了酒,也不再说什么,可就要打她腰包里钱的主意。卿婳为了早日脱离苦海,只好忍痛放血,东拼西凑,送了一箱子财宝。
这件事,也终于一笔勾销。
这天界的仙,也贪污受贿么?斯文败类。
于是,她又担着破产的风险,给那月老老头儿也送去一箱珍宝,只盼他宽容些。
然,几个时辰后,东西就原封不动地给送回来了。
哟,天界也还是有“老古板”的呀!
真是,啧啧……
……
出了南天门,云婳一路往西,渡过忘川彼岸,即是魔族圣域。
有些事情,她是该搞清楚了。
因她自幼在圣域长大,圣域便也算做一个家,故先去拜见魔尊。
魔尊玄辰待他依旧亲厚,似叔父一般,言辞中俱是关怀备至,当即为她接风洗尘,令她受宠若惊。
宴罢,云婳去找幽姬。
幽姬素爱紫色,今日亦是一身紫罗兰衣裙小衫,玉面妆容精致,紫水晶额饰流苏垂至眉心,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云婳推门进来时,幽姬尚在收敛妆盒。听到动静,一看是她,忙搁下手头东西,热络上前拥住,“婳儿,你可算回来了。”
云婳回抱着她,“幽姨,让你担心了。”
二人拥抱片刻后方分开,幽姬拢住卿婳的手坐下,立时命人摆上云婳爱吃的点心等物。
待说完些体己话,云婳才问:“幽姨,我真的是孤儿么?”
幽姬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怎么突然这样问。”
云婳只好把天后杀她的事给幽姬复述一遍。
听后,云婳明显看到幽姬神色慌张,甚至惊诧出神。
试探问道:“幽姨,你没事吧?”
幽姬好久才回过神,语重心长道:“婳儿,答应幽姨,不要再去天界,和天族的人扯上关系,一丝一毫都不行。”
“为什么?”云婳不免疑惑。
“因为你的……”幽姬心慌意乱下,差点说出口。
“幽姨,你到底隐瞒着什么?”
“婳儿,总之你好好待在圣域就是。”
说完,幽姬起身离开,云婳欲跟着她,谁知,一道结界弹出,将云婳阻隔。
“咔嚓”一声,殿门被人锁上。
云婳知道,幽姨这次是下了狠心。
……
却说那幽姬匆匆赶往魔殿,玄辰头一次看她这样匆忙,不由疑惑。
“幽姬,发生什么事了?”
“婳儿好像知道了什么。”
“什么!”玄辰大惊失色。
“这可如何是好?”
幽姬却道:“我已经将婳儿关起来了。”
玄辰极为赞同,“做得好。”
彼时,墨羽处理完事务,欲往大殿汇报,见幽姬在里面,正欲回避。陡然间,听到他们提到云婳,才停下来脚步,正好就听到了天后欲杀云婳的事情。
而且,这里面还有关云婳的身世。
如若能保护云婳,他倒也不介意用“囚禁”这个办法,只不过,云婳禁制在身,长慕会放过她么?
……
春祭花宴结束,长慕回了凤鸾宫。
轻月远远的看见自家兄长手里拎着东西,于是一路尾随。
长慕行至浅陌殿,就要进去的时候,忽然道:“还不出来!”
这么快,就发现了?
轻月撇了撇嘴,了无心情一般悻悻出来。长慕也回头,看到是自己那个贪玩的胞妹,叹了口气,不觉有几丝失望,内心空落落的。
轻月倒没心没肺,只关注他手中提着的篮子。内里盛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玲珑葡萄,若她没有看错的话,那正是山灵族进贡的独有品种——仙玉玲珑。
寻常葡萄,她俱见过吃过,可这稀有葡萄,她只有听过的份。
到底,那串葡萄太诱人了。
“兄长……”
瞅着那眼巴巴的眼神,长慕洞察一切,将篮子递过去,轻月捏起一颗,就送到口中。
与此同时,长慕清冷的嗓音就传过来,“仙玉玲珑晶莹剔透,色味俱佳,只是本性属火,适宜鸟族服用,有面容驻颜之效。”
闻言,轻月刚欲拿葡萄送进口中的手一顿,顿觉手中葡萄不再甜美多汁。
猛然想起,她可是本性属水的小白龙。
方小心翼翼问:“如果误食,会怎样?”
“中毒。”长慕一脸正经答道。
轻月如鲠在喉,将篮子颤巍巍递给长慕,干咳几声,强逼自己吐出来,可是无果,只好去找医仙。
长慕看她脚底抹油离开,方提好篮子,入了内殿。
同时,轻月找到医仙,着急忙慌说明情况。谁知,医仙明确告诉她,仙玉玲珑没有毒,误食最多导致食欲不振。
轻月听后,更加觉得可以自家兄长颁上一个“腹黑王”的称号,至于以前那个疼爱关怀她的兄长,早已伴随着双标症,成为怀念的过往。
……
长慕一直在浅陌殿,什么也不做。
只有司祁知道,殿下他在等人。
眼看日落西山,长慕终于道:“司祁,同我下界一趟。”
多日相处,司祁也看出,云婳上仙是个活络性子,随性自由,许是在哪处又贪玩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殿下寻找。
这么久,司祁就不曾见过,自家殿下对别人这么用心。
云婳上仙肯定也不知道,自己那个璇玑石链上还缚了道灵息咒,只要殿下他催动神力,无论那人在四海八荒哪一处,殿下都能感知得到她的气息。
司祁实在感叹,殿下他这是蓄谋已久了吧。
但是,当他随殿下渡过忘川,来到魔族圣域时,他明显看到殿下的一张脸,极速地覆上一层寒霜。
故而,他识趣的没有多话,默默加入“讨人”这一行列。
魔域有二十一主城,以赤浑为尊,也似凡间一般设有集市商摊,又称诡市,所陈异宝无数,各界人士都有来往。如此,就可闻得一手六界八卦,种种奇闻。
行在街上,独特的神族气息引得往来魔界子民纷纷侧目,但大多数人不敢上前搭讪。
不过,就是有胆大的。
“哟,这是哪里来的神君,还怪好看的。”
一个穿着露骨,性|感绝美的妖姬扭着细腰,弱柳扶风般款款而来,迎面就要将身子贴到长慕身上,留香温存。
岂料,对方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忽的,眼前人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不见,一股大力将妖姬推搡出去。
于是,站在长慕身后的司祁就遭了秧。妖姬撞倒在他怀中,一时,浓重俗气的胭脂水粉味充斥鼻尖,刺激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妖姬见扑错了人,反倒一脸嫌弃地搡了司祁一把,司祁只好苦着脸,看向一旁静静看戏的自家殿下,他可倒好,丢了烫手山芋,萧萧肃肃,片香不沾。
暗处,瞅了半天的墨羽,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殿下无礼。”
墨羽突然现身,众人皆跪地叩拜,“小民见过殿下。”
墨羽也无甚架子,示意他们起身后,方行至长慕面前,拱手道:“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莫怪。”
“无妨。”长慕同样拱手回礼。
“不知殿下此行,所为何事?”
“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