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睁睁瞅着,“老祖宗”一直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云婳,还以为她又做了什么不敬的事,纷纷心里七上八下。
尤其是风如澜,脸色铁青,眉头紧紧拧在一处。
一旁,风汝烟倒是事不关己,看好戏一样。
她倒是要看看,风汝翎这一次怎么收场?
岂料,“老祖宗”一把拉住云婳的手,左右看都没有看,只冲云婳一人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云婳被他的举动弄得愣了一瞬,离朱也似乎觉得这样带走主人有点不妥。
于是,他暂时松开了牵着云婳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袍,摆出一副高大上的谱,看向众人,众人只好再度行礼。
齐声道:“老祖宗,有何吩咐?”
离朱抬头挺胸,清了清嗓子,气势上拿捏得极稳,“汝等无事,便散去吧。”
他又指了指云婳,补充道:“本尊与她有事相谈,这便告辞。”
话音未落,离朱广袖一拂,二人就消失不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一个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人,举止散漫,真的是“老祖宗”吗?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人敢说出来。
十大长老中,云苍却最是清楚,他愈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无比的正确。
有了“老祖宗”的助力,于他们一派,无异于如虎添翼。
原先只有三成的胜算,将大大提升至六成。
……
却说,离朱一路疾驰,最终带着云婳落在一处梧桐林。
因离朱行得太快,云婳头有些晕。
待落地,云婳才长长舒了口气,问他:“老祖宗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听“老祖宗”这三个字,惊得离朱慌慌张张去捂她的嘴。
“主人,可真折煞我了。”
云婳轻笑道:“怎么会?”
离朱煞有其事地解释,“主人有所不知,若命格修为极高的人向低于他的人行礼问安,那个命格低的人是会折寿的。”
云婳想不到还有这种事,可是事实上,她并不觉得她比离朱就能强上多少。
“离朱,你是故意逗我吧?”
离朱觉得这种事他有必要讲清楚,于是郑重其事道:“主人,别看你如今实力远不如从前,可事实上你的命格却非同寻常,绝非离朱可以比的。”
“离朱,你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
云婳看他为难的样子,只好作罢,“不说算了。”
离朱听见她的语气很不好,更加心急如焚,内心挣扎了半天,苦巴巴地解释:“那个人给我下了禁言术,我不能说。主人的命格特殊,无人可以干涉,这是泄露天机。”
“那个人?”云婳愈发好奇。
离朱更加纠结起来,真是他笨嘴拙舌,怎么越说,主人反而更加感兴趣了?
他是真觉得,自己很容易被主人给带偏话题,明明他的本意不是这个。
面前,离朱懊恼纠结的小模样惹得云婳展颜一笑,安慰他:“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你今天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看着话题终于步入正轨,离朱才长出了口气。
很快,离朱就在前面引路,云婳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离朱倒是兴致很高的样子,边走边说:“前一个月,我就去了一趟凤梧,约了云苍那个小老头出来,顺带让他带了几坛子千年陈酿,就埋在前面的梧桐树底下。”
云婳也没想到,他竟然和云苍长老认识。
离朱回头,似是看清了她眼中的疑惑,又不嫌麻烦地解释,“以我上古神兽的身份,足以做他们凤族的老祖宗。”
云婳沉默地看着他“倚老卖老”的行径,最终选择什么话都不说。
二人很快来到那棵梧桐树底下,云婳就站在一旁,看他扒开泥土,将一坛坛美酒搬出来。
白瓷的坛子上,封着黄泥,令云婳惊喜的是,坛身上均贴着标签,清清楚楚写着“桃花醉”三个大字。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桃花醉?”
离朱狡黠的眸子冲她看过来,满眼堆着笑,只是默默看着她,不语。
云婳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抬手在脸上擦了几把,低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抬头,离朱还是盯着她笑。
这么被人看着笑,是个人都会不舒服。
云婳冷眼睨他,“你看着我笑,做什么?”
离朱这才回过神,“哦,离朱觉得,主人今日这身打扮明艳无双,更甚从前。”
云婳错开身子,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
相信离朱的话,哪有美酒来的实在。
只是如今,美酒犹在,就差佳肴了。
一瞬间,云婳就想起来日理万机的墨羽。
“离朱,我能让墨羽过来吗?”
话都没有说完,她就听到离朱说:“可以,可以……”
一旁,离朱早已经乐得不可开交,说出的话就跟倒豆子似的,但是,他突然在听“墨羽”这个名字,愣了愣。
忍不住一拍脑门,只怪自己说话太快,不曾注意。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难道他要当着主人的面反悔不成?
云婳张开手,一枚金纸鹤就静静躺在她手心里。她抬起手,素指在空中来回划动,金色的字符在指间流窜,渐渐组成几句话。
信很快写好,云婳素指轻轻一拂,那封信就掀在纸鹤嘴边,震震翅膀,飞走了。
估算着墨羽来时的行程,云婳打算去河里捉几条鱼,美酒配烤鱼,倒也不错。
说起捉鱼,离朱却是行家,不一会功夫,就捕上来几条肥硕鲜美的黑鱼。
整个捉鱼过程,云婳一点都没有参与,因为离朱不让她下水。
其实,但凡有点法术的人,捉鱼都不是问题,简直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可是,这样一来,就没了捉鱼的体验感。
材料备齐,燃起柴火,云婳便开始大显身手。
腌制好的鲜鱼在柴火的烤制下,滋滋作响,云婳均匀地在上面撒上佐料。
火候很足,不一会,鱼的一面就已经烤得金黄,云婳又将其翻了个面,鲜美诱人的味道随着热气,直直窜进人的味蕾。
但是,反观离朱烤得鱼,就不那么尽如人意。
离朱是第一次烤,并不懂得火候的控制,一不小心,就烫到了手。他痛呼一声,右手食指紧紧蜷缩着,放在嘴边直吹凉气。
云婳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将自己手里的鱼递给他,冲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我来吧。”
离朱不好意思地默默递过去,早已经面目全非的“鱼”。
墨羽来时,看到的就是云婳和离朱二人,坐在石台上烤鱼的情景。
这一幕,无比美好。
二人烤鱼很是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墨羽。
直到墨羽轻咳一声,二人才反应过来。
墨羽失笑,这可是她请他过来的。
一接到金纸鹤的消息,他就找借口,抛下了手头的公务前来。
云婳拿着手头已经烤好的鱼,献宝似的在他跟前晃了晃,墨羽温润的笑意溢出嘴角,双眸明亮,里面只映照着她一个人。
“恭敬不如从命。”他笑着接过。
墨羽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在圣域时,云婳就喜欢做些吃食。那时候,真就是一个敢做,一个敢吃。从某种意义上说,云婳的厨艺就是墨羽尝出来的。
在云婳的期待中,墨羽轻咬下一块烤鱼,放进口中,缓缓咀嚼,鱼肉鲜嫩的滋味在口腔中散开。
墨羽唇角弯成一抹温润的弧度,赞道:“不错。”
离朱却有点不高兴了,抿了抿唇,“主人,你也太偏心了吧。”
云婳回头凉凉瞥他一眼,离朱才悻悻低下头。
三人至夕阳西下时,方才散去。
不过,离朱临走前,送给云婳一只缠丝嵌玉细镯,名唤“袅凤”,镯子细致,呈凤形纹样。不管云婳遇到什么事情,只要镯子在身边,他都能及时赶到。
云婳知道他的小心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收下了。
……
不过,今天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殿里,风汝烟走来走去,看的风如澜愈发心烦意乱。
“你急有什么用,如今她有了老祖宗的助力,只怕今后动她不得。”
风汝烟听了这话不大高兴,上前直晃他,“爹,娘去的早,你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风如澜被他晃得头晕,长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他前几日听人来报,风汝翎在桃林遇袭。他起初还想究竟是何人这么早就出手,谁知,暗卫告诉他,幕后主使就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她也忒,沉不住气了。
他还想告诫她几句,奈何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下。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好了,你今后不要冲动行事,一切等爹的安排。”
风如澜只能这么说,现在,他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为了今后的筹谋,他必须先安抚好这个女儿,以免最后她节外生枝,坏了大事。
接下来几日,云婳明显发现,凤梧上上下下对她愈发客气,恭敬起来。
为什么如此,她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几天的时间,十大长老除了云苍没有来,其余几个或是亲自前往,或是遣人来送礼,比起之前,更加地亲近了几分。
看着大大小小堆了一桌子的锦盒,云婳心道:这“老祖宗”的面子还真大。八壹中文網
只因这几日,离朱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在凤梧众人看来,她风汝翎与老祖宗的关系可是不浅。
近来,同样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天界太子殿下迎娶侧妃。
至于侧妃人选,谁也想不到,竟然是青丘狐帝之女——白芷凝。
起初,狐帝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依着他青丘的门楣,做个正妃也还说得过去,区区侧妃,这已然是低嫁。
只是,因为帝姬苦苦相求,再加上天后看重抬爱,同意以正妃之礼迎娶,狐帝这才勉强答应。
姻亲定好,喜帖广发,凡是四海八荒有名望的仙人,都可以参加婚宴。
天家的婚宴,自然奢华隆重,极其讲究。
绯梦呈来喜帖时,就看见云婳独自倚着长廊,对月饮酒。
月光清冷,月下人儿,身影单薄,孤寂无边。
她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往日里,这位殿下明媚如初升朝阳,现在却是如冷月孤寂。
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她正欲离开,云婳却叫住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绯梦抬头对上她的一双凤眸,小声道:“喜帖。”
云婳仿佛喝醉了,步子有些凌乱,绯梦搀了她一把。云婳已经抽过绯梦手中的喜帖,打开来看,烫金的纸页上,书着清雅苍劲的字。
寥寥几个字,就足以让她红了眼眶。
云婳有所遮掩地急急转过身去,抬头看着天上的皎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眼底的情绪彻底逼退回去。
绯梦没有多看她,默默退出去。
月光下,蓝衣女子手一扬,那封喜帖便往高处抛去,只是还未触及地面,便化成了随风而去的细粉。
其实,她并没有喝醉,她一直很清醒。
从今往后,有些东西也应该如这喜帖一般,随风而逝。
以后,并没有云婳,她只是风汝翎。
第二日,云婳穿上事先备好的流光霓裳云纹服,又让绯梦给她梳好发髻,戴上她素日里不常用的翠羽流苏云冠,便去赴宴。
绯梦察觉到,殿下今日大不一样,好似又变了一个人。
要知道,殿下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些繁重的头饰,羽衣之类,今日怎么?
风汝翎已经出了殿门,可是迟迟不见绯梦那丫头出来,只好催她。
绯梦一头雾水地出来,只盯着她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风汝翎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走不走了,再迟些就错过赴宴的时间了。”
绯梦“哦”了一声,方才急急跟上自家殿下。
香车前,三只凤凰已经等候多时,待主人坐稳,同时展翅高飞,人车就已隐入浩渺的云间。
三只金凤凰并驾齐驱,不消一炷香功夫,香车就出现在天门前。
这是,风汝翎第一次以凤梧殿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旁人出入天门或许需要请帖,可是,她的那一封早已被她毁去,自是拿不出来。
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天门的守卫也不敢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