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汝翎正在梳妆。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那人一身规矩衣袍,束着冠发,立在殿外,甚是有礼,正是司祁。
“司祁见过太子妃,殿下请您梳洗完毕后,前去瑶池。”
其实,不用长慕派人提醒,她也不会误事。
“知道了。”绯梦传话道。
待换上一身浅纱穿蝶桃花宫装,汝翎方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出寝殿。
连着七七四十九日,贺宴一日比一日隆重。瑶池之上,仙乐阵阵,馨香四溢,汝翎略一抬眼便看到端坐在浮雕宝座上的长慕。
他似乎看到了她,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对上。
不过,汝翎很快错开他的视线,继续前行。越过红毯,来到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
诸仙异口同声道:“我等见过太子妃。”
听着声音,皆是女音,汝翎才下意识看去。
只见瑶池大殿上,皆是清一色的女仙,无半点男仙身影。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朝长慕看去,他倒是神色平常,不见丝毫破绽。
席间,好些女仙纷纷朝长慕敬酒,至于汝翎这个太子妃,好似成了背景板。
谁知,长慕一改平日里的清冷,唇角难得温润了几分,令一众女仙的春心大受鼓舞。
汝翎假装没有看见,兀自饮茶,一派太子妃的雍容大度。
长慕早已失了兴致,先行离开,女仙们同样兴致缺缺,汝翎只能替他解释,“殿下事务繁忙,还望诸仙体谅。”
话说到这份上,她们又能说什么,不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呼朋引伴离开。
往后的贺宴上,长慕却鲜少过来,众仙碍于情面,每日遣了人问候,汝翎也照例送了回礼。
值得一提的是,众仙对这位太子妃,倒并无多少微词。
一个月便这样过去,长慕虽然常来看她,二人同睡于一张榻上,但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什么过多交流。
让汝翎放心的是,长慕依照约定,向他的那位叔父提出父母合葬一事,风如澜犹豫片刻后,竟然答应了。
这令汝翎始料未及,但她也心知,这必是长慕给予了风如澜一定的好处,才让他在此事上松了口。
汝翎亲自挑选了一个适合殓葬的日子,前往圣域接她的母亲,长慕因为公事的原因,只派了司祁与她同往。
棺椁由墨羽一路护送至凤梧,葬仪俱按照凤梧的仪式进行。
时隔多年,风千尘和少岚才得以重聚,共履行生同寝,死同穴的誓言。
仰望苍穹,汝翎心中方卸下一块大石。
她,终于做到了。
终于完成了父母生前的夙愿。
陵墓前的石碑是她命人重新立的,如今,凤族的人顾及她的身份,也不敢怠慢。
一笔一笔镌刻,风千尘和少岚之名清晰写在上面。
五根葱指缓缓在石碑上拂过,往后,因着她的身份,必是不能常来看望。
今日,汝翎的眼眶一直红着,既为欣喜,也为伤怀。
……
其实,长慕今日除却往东海视察一趟,回来后也无甚大事。
他并非忙得抽不开身,只是他只要一想到,汝翎心心念念的是父母安葬之事,就令他心情全无。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之所以答应嫁他,只是为了利用他的力量来实现这个目的。
他,看不懂汝翎,也不知道她的想法。
或许以前的云婳他尚且懂几分,可如今的风汝翎,心中埋藏了心事,除了她自己,怕是无人得知。
没理由的,长慕突然想起来墨羽曾从容说过的那句话。
“自然。”
仅仅两个字,就透露出两人的关系,不同寻常。汝翎从小与他青梅竹马,论起信任感,他自然比不了。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上心,长慕也是如此。
骨子里的优越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至于他本来的计划,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只是,他自以为可以掌控自如,可感情之事,哪里由得了他。
……
汝翎回到凫笙殿,时候也不早了,可殿内有些昏暗。
汝翎只能想到偷懒的宫人忘记添置蜡烛,如此应要重罚。
绯梦见状去点灯,数盏宫灯亮起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也鲜明起来。
忽的,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带有一丝不耐。
“你终于肯回来了?”
清冷的语调,不是他又是谁。
长慕缓缓步出,月白色的衣袍在他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墨发一丝不苟束起,俊雅出尘
只是,原本他的五官本就棱角分明,不笑时添上几分严苛。
“君上。”汝翎微微福身,示意绯梦下去。
长慕尚没有回应,不紧不慢走上前,扶正了她的身子。
他看着她的眉眼,修长的手轻抚,汝翎并没有躲。
“眉眼相似,人却易变。”长慕若有所思,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你知道吗,还是从前的你更讨人喜欢。”
现在的她,惹人厌烦,却勾起他更多兴趣。
“君上,我是风汝翎。”汝翎提醒他这个事实。
长慕轻笑一声,放开了她。
“差点忘了。”
汝翎忍不住腹诽,难道她之所以娶她,仅仅是为了从前的自己?
但是,她终究不是云婳,她只是风汝翎。
风汝翎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承认自己的新身份,也是她新的开始。
在风汝翎看来,他们还没有达到“爱”的地步。
喜欢是好感,而爱是信任,守护。
汝翎很难去相信一个人,即便是青梅竹马的墨羽,她也做不到将全盘心事一一倾诉。而墨羽同样有一些事情瞒着她,但她不会去问。
“如今,我履行了诺言,也该你了。”长慕忽的目光灼灼看向她。
他是期待着的,付出了一些东西,怎能不要求回报?
可是,半天,汝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长慕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众人眼前端庄持重的太子妃,可是,他并不想看到这个。
直到日暮西沉,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汝翎的身形方才动了动,上前,“君上今日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二人均在内殿,前行几步就是床榻。
汝翎刚伸手与欲为他宽衣,谁知纤长玉手却被眼前的男人按住,她不由顿住。
“这就是你对本殿下的补偿?”
汝翎的手任他握住,只是问:“如此,有何不妥?”
话音一落,她就看到长慕的嘴角抿紧,待反应过来,长慕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急急往床榻走去。
汝翎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想要挣脱,长慕察觉她的动作,手臂紧紧箍住她的纤腰,汝翎干脆放弃挣扎。
汝翎整个人刚贴到床榻,与此同时,一个高大身影便覆了上来,与她的身子紧紧相贴。
他攥紧了她的手,突然觉得手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搁着自己,撩开汝翎的衣袖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镯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送给她的?她竟然还日日不离身地戴着。
真是既碍事,又碍眼!
长慕不由分说,摘下她腕间的袅凤镯,拂开纱窗,丢了出去。
这一丢,袅凤镯可是受了大震荡。
整个镯子敲击着玉石地面,转了好几个圈才安安稳稳躺在地上。
离朱本来还在小憩,就这么硬生生被这一阵剧烈晃动痛得惊醒。
因为袅凤镯本来就是他所化,镯身受到的剧烈冲击,同样会加注在他的身上。
“哎呦!”我的腿好痛。
“哎呦……”我的俊脸!
离朱的脸高高肿起,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耳边隐隐有寒风吹过,冻得他一阵瑟缩。
一脸懵,谁能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他好端端睡着,就被人扔出来,浑身青紫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究竟是谁,这么歹毒!
殿内,一室旖旎。
铺天盖地的吻接二连三如雨点般砸落,从脸颊,脖颈,唇上一一而过。长慕吻的很凶,狠狠磨挲着她的唇瓣,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又似要将她拆解入腹,唇舌尽占,掠夺着她的气息,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一瞬,汝翎感觉快要溺毙在这汹涌霸道的吻里。她不是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也做了好些心理建设,她忍不住开始安慰自己。
不多时,二人的衣襟微乱,身躯滚烫,气息也有些不稳。
长慕微微喘息,感受着身下的人儿。看见她的脸色涨红,这才暂时放过她。汝翎贪婪地呼吸几口空气,喘息不止。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长慕并不仅仅满足于此,汝翎的身子随着游走在自己腰间的手,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栗。只随便一勾,腰衿便被那人轻松扯下,扔在地上,汝翎渐渐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凉,衣物单薄得只剩下一件里衣。
长慕的星眸幽深而炽热,里面有欲色流动,看得汝翎万分紧张,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而长慕紧盯着她的凤眸,将她看得清楚,与她十指相扣,黑鸦般的睫羽如扇掩下,密集的吻再度袭来。
汝翎没有反抗,他很满意。
他们均可以感受到,来自彼此的心跳,那般剧烈真实。
长慕向来不是什么重欲之人,可当他注视上那对倔强的凤眸时,骨子里的征服感让他瞬间破防。她只能属于他,只能爱他。
可他深吻着欲深入一步时,脸上却触到一片湿热,他吻着她的脸,尝到了一股咸涩。
她哭了,长慕的身形一顿,星眸睁开。
身下的人儿闭着眼,整个人不动,看上去异常乖顺。可是倔强的泪珠却从眼角滚落,砸进云枕里,很快晕湿成一片。
长慕看着这一幕,不由被她这种矛盾心理气笑了。
心里分明不乐意,还要强迫自己去接受。
长慕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他素来自制力极好,面色很快恢复正常,声线也是平日里那般清冽悦耳。
“怎么还哭鼻子,本殿下不过是适当收一点利息。”
她怎么会知道,风如澜这个人有多贪婪,他给了不少好处,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他才在那件事上松了口。
他用手去擦眼泪,汝翎挥开他的手,闭眼转身过去不理他。长慕只好拉过一旁的云被,替她盖上。
平日里,在人前,太子妃的风度不是拿捏得很妥当么,就连一向挑剔的他也找不出一点问题。可是,在这种事上,怎么扭捏得像个小孩。
但是,这些话他可不会说出来,把人惹恼就不好了。
夜里,长慕盖了好多次被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折腾他,汝翎老是蹬被子。长慕终于失去耐心,干脆扯下被子,拦腰将她抱紧,取暖。
汝翎肯定是不允许的,还在扭捏挣扎,长慕却故意逗她,“别动!冻坏了本殿下,太子妃可如何交代?”
这心安理得的语气,汝翎气得贝齿紧咬,却束手无策。
最终,她默默捡起来角落里的云被,替她和自己重新盖好。
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太累的缘故,渐渐的,汝翎听见身旁人均匀的呼吸。汝翎睡不着,因为身旁人的一双大手还牢牢禁锢在她腰间。
今晚,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男人,当真是一个样子。
难道,芷凝侧妃还满足不了他,非要在她身上找体验感?
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不是没有听见袅凤镯被丢出去的动静,寻常镯子倒也罢了,可是那里面住着离朱。
听着他一遍遍的“主人”叫,她也总得保护好他才是。
想到这里,汝翎强硬掰开禁锢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蹑手蹑脚地下了榻。
轻推开殿门,她往方才长慕丢出去的那个纱窗方向寻找。
今晚的月光倒也皎洁,映照着玉石台阶光可鉴人,找寻起东西来也不费力。
只是,她寻了很久,台阶上哪里还有半点袅凤镯的影子。
这时,暗处有人痛哼了一声。
汝翎内心愈发地不安,朝声音的方向寻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就看到了她不愿看到的一幕。
月光下,绯衣少年的俊脸异常红肿,身子在寒风下瑟瑟发抖,看起来十分惨不忍睹。
嘴唇也有些破,说起话来不太利索。
离朱惨兮兮看着她,眼眸中泛着水光,默默撩起自己的衣袖,“主人,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只见,苍劲有力,有点瘦的手臂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青紫印记,只因皮肤白皙,看起来愈发触目惊心。
“呜呜呜……”他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