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子妃来了。”

她来了？长慕的心稍有一丝慌乱，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她。

直到那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的心被猛地揪住。这几日他没有敢去看她，只听司祁说她一直昏迷着，在漫长的睡梦中煎熬着，可是他又何尝不是。

惨白的脸茫然若失，泛白的唇没有丝毫血色，昔日明艳的凤眸失去光彩，渐渐浮现出几抹死气。哪怕是看着他，那眼神亦是空洞无神，哀怨茫然。

他不想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钝疼令他呼吸一滞，咽喉处似有万千钢针在扎，苦不堪言。

司祁早已经缓缓退下，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诡异般的寂静。

“为什么？”沙哑哀恸的嗓音打碎这沉寂。

“我……”长慕急着想解释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言语竟是那般苍白无力。他只要看见她眼角至下巴蜿蜒的泪，心便软的不成样子。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要狠下心肠，可是清冷严苛的太子殿下头一次败下阵来。

他在她跟前再也不敢泄露心迹，离心蛊便是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雷云，随时都有可能炸开，猝不及防要去她的性命。他这一生不惧任何事物，唯独害怕失去她。

她一步步朝她走来，身形虽有些不稳，却偏是倔强地走到他跟前。

“你骗我！"仅仅三个字如有雷霆万钧。

长慕的身子骤然紧绷，心上如遭重击，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所有不安将他淹没。

他想说：＂我没有骗你。”可是，这句话他不能说。

长慕同内心做了许久的抗争，他紧紧抿住唇，双手捏成拳，却说着违心的话，＂没错，我是没打算留下他……＂

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啪”地一声。便是这么一句话，让汝翎彻底失控。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落下去的右手，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向他动手。只见对面的人如玉脸庞上添却几道清晰无比的红掌印，足以说明对方下手不轻。

长慕定定看着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并不重要，这就是心痛的滋味?即使他已经做好准备，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汝翎心中悲痛，她对他还是失望了。扑上前去，眼泪彻底决堤，“你将孩子还给我，你将他还给我……”

清冷的语调平淡，在告诉她事实，”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整齐的衣裳在她的蹂躏下皱皱巴巴，上面还沾有她的泪水，长慕任她捶打，那柔弱无力的手锤在他身上倒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汝翎彻底崩溃，一腔怨气皆撒在长慕身上，他却动也不动，任她发泄。

许久，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停下了动作，变得安静，长慕还以为她发泄得没有了力气。可当他轻声唤她，她并没有回答他，他这时才发现了不对劲。血腥气渐渐弥散开来，怀中人儿的身躯轻微颤抖，长慕竟然看到她腹部插着一支簪子，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落，有不少更是沾在他的衣服上，那片片鲜红是那样触目惊心。

“司祁！”长慕疯了一般喊，“速去请药仙！”

司祁还来不及叹气，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汝翎颤着身子，在他怀中动了动，可这样做的结果却是流出更多的鲜血。长慕掐着诀为她止血，可医术并非他的长处，再加上汝翎极不安分，一时间血反而流得更多，染红了大片裙衫。

长慕急得满头大汗，制住了她不住乱动的身子，眸光冰寒，极是迫人，“风汝翎，你再乱动，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汝翎的气息很是轻微，苍白的唇扯出一个笑来，“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如今孩子没了，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努力扬起下巴，不顾腹部伤口，只扶住他的肩膀，极艰难地凑到他耳畔，声音柔软缠绵，似是诱哄，“长慕，不如你放我离开吧……”

“你想都不要想。”长慕拦腰将她抱起，匆匆往床榻走去。汝翎看着他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细汗，只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有机会了。只是可怜她的孩儿，地府阴寒，她不能够去陪他，让他一个人孤苦无依。

很快，司祁便带着人过来，只是，却并不是药仙本人。那年轻仙官还未来得及擦汗，长慕便皱了皱眉，看向司祁，“他是谁？不是让你去找药仙吗？”

司祁连忙解释:“回殿下，此人乃是药仙的亲传弟子，今日药仙旧疾发作，所以没办法……”

真实情况，司祁并没有说。他方才去找药仙时，只提了提太子妃受伤的消息，那白胡子的药仙闻言便昏厥过去，他也来不及多想，只当是药仙上了年纪。只好吩咐人照顾好药仙，他便带着药仙的徒弟前来。

而如今瞅着自家殿下雷霆大怒，司祁跟随他多年，竟也有些发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跪在地上，往日那句“殿下息怒。”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地明白过来，药仙为何听闻太子妃受伤的消息便昏厥过去。

整个凫笙殿，人人自危。

汝翎躺在榻上，神思恍惚，快要睡去，却忽地被长慕勃然大怒的声音吵到。看来长慕为着她的事，又迁怒了不少人。

汝翎咬着牙，颤抖着手极其缓慢地握住那枚金簪，她深吸一口气，骤然攥紧簪子，五指因为骤然用力，指尖浮上清晰的白色。凝聚全身的力气，汝翎终于将那根簪子拔出来。

但是，簪子因为她的突然拔出，伤口反而扩大，越来越多的血从里面流出来，浸湿了身下的被单。

汝翎拔簪的右手无力垂下，金簪沾染着血迹，滚落到玉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声音引来众人回头，长慕望着床榻上一片血红目眦欲裂，连忙上前用手捂住她鲜血淋漓的伤口，鲜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流出，长慕指尖一颤，无法屏气凝神，无法凝出仙诀止血。

尊贵清冷的殿下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惊慌失措，看向司祁跟前那个医官，“愣住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那医官是头一次见这位太子殿下，难免被他的气势所迫，愣怔了片刻后方才上前帮汝翎止血。到底是药仙的亲传弟子，不多时汝翎的血便止住了，不过还有外伤需要处理。

长慕冷眼看了看他，不善的目光下尽是警告，他只好退下去。众人见他出来，也纷纷退下。

长慕不是第一次为汝翎包扎伤口，可是整个过程中，他的手都在颤抖。

“你，你怎么……”这样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