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抹银白身影出现在殿门前，汝翎就已经心有灵犀，恐怕“东窗事发”了。

“见过君上。”行礼时，汝翎勉强弯了弯唇角。

长慕置若未闻，深邃的眸锁定在她脸上，仿佛探究着什么。可他自己或许是忘了，关于她与他的那些纠葛爱恨，早已经被他暗自锁起，静静沉默在某一处。

良久，望着那清艳面孔上除了惊讶，疑惑之外再无其他，长慕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将视线慢慢移开。

气氛有些莫名尴尬，长慕清咳一声，只问了一句:“这些日子，阿言给你添乱了。”

见他并非兴师问罪，汝翎的眉头方才舒展了几分，“倒也没有。”

“我知他素来贪玩好动，难免要让人多加上心，你不必为他遮掩。”

“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孩子。”

汝翎只要一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团子，心情总是很不错。

长慕勾了勾唇，深深看她一眼，“这样自然很好。”

汝翎听了这话，也是一头雾水，还想问些什么时，长慕却将她揽至身前。他身子欣长，汝翎生生比他矮了半个头。待他倾身下来，汝翎下意识闭上眼睛，一颗心怦怦直跳。额头上温润的触感分外真实，却只是一记轻吻，温柔而缱绻。

汝翎的耳朵，脸庞渐渐发烫，似是察觉她的不自在，长慕的唇方才离开。只是，温润的唇拂挲过额头所余下的温度，一点点灼着汝翎有些乱的心。

长慕分外克制，他只能压抑住万千情念，任由它们一点点在心头灼烧，肆虐。可是，他不后悔，看着眼前人一切安好，他的心便已经安然。

只要离心蛊毒一日未解，他便不能放松警惕。

“今日尚有公务，我先走了。”他不敢停留太久，怕自己会忽然忍不住质问她，牵扯出她被封印的记忆来。这么多年过去，封印松动是迟早的事，况且此法并不稳妥。

长慕走后，不多时一个小仙娥过来传话，“启禀太子妃，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哦?不知你家主子是谁？”

“太子妃去过便知道了。”

那仙娥传过话后便离开了，汝翎起初本欲推辞，可这仙娥却似乎早已做好准备，给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关于她的记忆。

汝翎一直是有所怀疑的，只要问起有关自己失忆的事，身边的人似乎都模棱两可，不愿告诉她真实的情况，久而久之，她也渐渐放弃了找寻真相。可是，如今再次有人提起这件事，汝翎觉得可能是一次机会。

二人相约于一处荒僻的宫殿，汝翎是一个人去的，她此行唯有绯梦知晓。

直到汝翎踏进那处宫殿，才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已经候她多时。

“你终于来了。”蓝衣女子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看着汝翎。

“原来是你找我。”汝翎很是平静。

月璃打量着她，见她始终如一的平静，倒是像极了长慕，不由心中愤愤。

“听人说，你失忆了?”

“上神只管开门见山。”汝翎并不想与她过多废话。

月璃这时才真的明白，她不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因为以往的她并不会这么有耐心，除非她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平常认识的人。那么，失忆必然是长慕故意为之。

月璃心中苦笑连连，却又不能在面上显现出来。

“太子妃可知道忘川水能让人忘记。”月璃顿了顿，又道：“可它同样能让人想起。”

“太子妃若是真想恢复记忆，不如试试。”

她自不会真的拘了她，将她丢进忘川，她要在此事中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风汝翎如何选择，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太子妃，月璃有事，先行一步了。”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她走后，汝翎便回了凫笙殿。

其实，最近一年来，她偶有做梦，梦见自己置身漩涡，周遭骤风席卷，冰冷刺骨。梦中，她穿着白衣浑身是血，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意早已经被心口处的空洞剧痛所代替，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她头一回感知到那心痛的感觉，几欲痛得无法呼吸，她想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如今，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断然不会放弃。

忘川，横搁神魔两地，其水能忘记心中悲苦，亦能记起旧事。

汝翎此行，并未告诉众人。

忘川渡口，有一驾舟的白发老者，只因忘川难渡，老人便做了两界往返的使者。

汝翎刚至忘川渡口，那老者便问:“姑娘，可是要渡船？”

汝翎摇了摇头，“敢问老者，这忘川果真能忆起前尘旧事吗？”

老者看着她笑了笑，“忘川水其实只是水罢了，遗忘或是记起，终究取决于人。”

汝翎还要再问，老者却突然消失了。

“若你执妄不解，不妨亲渡一次忘川，便知。”

汝翎疑惑，这难道是要她亲自趟过忘川？

……

浅陌殿前，琉英提着食盒，破开结界，轻轻推开了殿门。

梓言还以为是自家父君，看也不看，气得抱怨，“父君是个大坏蛋。”

“阿言，是我。”琉英走上前。

梓言回过头来，低低唤了一声:“母妃。”

琉英看他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便放下食盒，“又被关起来了？”

“父君太坏了。”梓言皱紧了眉头。

琉英到底带过他，到底是有几分感情的，便想着说些他喜欢的事。

“那你喜欢你太子妃娘亲吗？”

“当然喜欢。”

琉英总觉得一直这样骗小孩子不好，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的。

“那么，母妃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什么秘密呀？”梓言的眼睛亮亮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要保密。”琉英暗自思忖着说辞，犹豫片刻后方才小声道:“其实，太子妃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梓言听后一脸震惊，显然没有能很快的理解这句话的信息量。“那她为什么……”

琉英替他理了理衣襟，“这件事，你父母是有苦衷的。”

梓言听得迷糊，“母妃，什么是苦衷啊？”

“呃，这个…这个不是重点。”琉英心觉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你母亲生你时早产，你体质又弱，你父君为了不让你母亲伤心，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保下了你。”

“之所以不让你们相认，只是因为你母亲中了一种特殊，没有解药的毒，不能和你父君在一起。”

梓言若有所思，“怪不得父君不许我和娘亲待在一起。”

琉英心中腹诽，长慕哪里是不许，分明是吃自己儿子的醋嘛。

琉英觉得有必要再强调几句，“阿言啊，你可一定要答应母妃，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你父母，尤其是你母亲。”

梓言缓缓点了点头，“母妃，我记住了。”

琉英倒希望他是真的记住了，否则到时候东窗事发，长慕发起火来，她就只能带着毓夏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