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慕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他这一睡，委实的长，大约是梦魇之境留下的隐患，使他沉在梦境之中，久久不能醒来。长慕动了动酸软无力的身子，本欲下床，可是他突然听到门外的谈话。

“阿翎，你打算怎么办？”是墨羽的声音。

只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信息，汝翎也在！

一时间，长慕有些欣慰，他总算找到汝翎了。

可是下一刻，汝翎的回答却让他欣喜不起来。

门外，汝翎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等他伤好之后，从哪里来便往哪里去。”

长慕的笑意凝滞在唇角，敢情他伤好之后，汝翎就会赶他走。

长慕思量一番，看来他的伤是不能好得快了。

二人谈话声渐止，脚步声从他这边渐渐移过来，长慕自不能让二人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于是，长慕重新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装睡。不过，他的神识未闭，依旧可以感受到屋中的一切。

进来的是汝翎，只不过她端着一碗药，像是要给自己服下。

其实，汝翎自那日受刑后，到底对长慕存了几分恻隐。如今，长慕浑身是伤，她照顾他也是应当应份的。这么想来，汝翎心中反而并没有什么负担。

听墨羽说他只是中了梦魇术，几日后便会醒来，现下，反而更紧要的是他身上的外伤。天雷鞭所致的伤口并不容易痊愈，长慕受了那么多鞭刑，自然不容易见好。

汝翎坐在床边，细心地舀出一勺药汁递到了长慕唇边，长慕嘴巴微张，药汁尽数灌入嘴里。不过，他可不能吞咽，这会让他露出马脚。

见长慕不能吞咽，汝翎也犯了愁。这是她第一次照顾病人，有些地方她不太懂。

这可怎么办？

汝翎想了许久，忽然想起来戏本子上人妖相恋，丈夫死了女妖渡气续命的法子。她可以将此法原理学上一学，让长慕把药喝了，也便于他的伤好得快些，也好尽快离开竹屋。

汝翎也不婆婆妈妈，当即就凑到长慕跟前，闭上眼，循着眼前人的唇贴上去，将那口药渡下去。

清晰地感受到柔软的触感，长慕唇角微微扬起，他可算尝到了甜头。

药一口口以这样的方式喝下去，又涩又苦弄得长慕的舌尖都麻了，他不喜欢喝苦药。可是为了这片刻的甜，他即便喝上几碗又何妨。长慕尽情享受着喝药服务，渐渐地眉眼上扬。

好不容易喝完药，汝翎才起身，不过她发现长慕好像在笑。

她并没有多想，也许是梦到什么欢喜的事了。

即便喝过药，汝翎还是不放心，长慕身上的伤口经雨泡了一夜，恐怕更严重，她得出去采些草药才是。

只有尽早治好他的伤，她才能请走这尊大佛。

思及此，汝翎端着空药碗走出了屋。

在她走后，长慕很快翻身起来，打开木窗，强行催吐，将方才喝过的那些苦药汁尽数吐了出来。他才不会喝这些让他好得快的药。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长慕留下躯体，元神出窍步出了竹屋。

汝翎刚出来，便将药碗扔给了离朱，“离朱，去把碗洗了。”

离朱苦巴巴捧着药碗，眉头皱了又皱，“主人，我能不洗吗？”

“不行！”汝翎严厉地拒绝。要不是他故意折腾长慕，长慕的伤怎么会好得这么慢。

“主人，你偏心。”离朱虽然嘴硬，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去洗碗。

荼月斜倚着门框，幸灾乐祸地看了离朱一眼，“啧啧啧，我们尊贵不凡的万鸟之王，神兽大人，一朝沦为洗碗工了。”

离朱听到这冷嘲热讽，回头冷冷瞪了她一眼，“嘁！”

等他洗好碗，还要跟着主人去采药，他才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呢。

四人用过饭，汝翎便出去采药。墨羽本欲跟着，汝翎便道：“不用麻烦你，有离朱跟着就好。”

荼月本来也想去，听到汝翎的话后，才打消了念头。

那边，离朱提着一个竹篮大步走出来，经过荼月时停下来，故意炫耀大声道：“我要和主人去采药了。”

他也不管荼月听没听到，就大摇大摆地走出竹屋。

……

涂山，云雾缭绕，林深草密，鸟兽繁多。

汝翎今日要采的药是治外伤颇佳的一种百年三七，而涂山灵力充沛，除了三七，搞不好还能寻到其他宝物。

行到林子深处，大量血红色毒雾随着薄风慢慢弥散过来，汝翎二人迅速捂住口鼻，张开了防护结界。

离朱道：“主人小心，这是血雾，比一般毒雾要厉害。”

汝翎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

欲往前雾气腾腾，死气沉沉。汝翎看到有不少鸟兽的尸骨散落在地上，像是被血雾腐蚀殆尽。一股股血腥腐臭味扑鼻而来，令人一阵恶心。

“离朱，你知道这血雾是怎么回事？”

“主人，这是妖兽们的惯用伎俩，用来吞噬活物，增进妖力。”

汝翎这才明白，原来方才她们进山时看到的林深茂密之景，都是用来吸引活物的幻境。

汝翎本不欲生事，便欲离开。只是，一阵妖风忽然压断树枝，朝她二人迎面而来。

“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离开了。”声音阴冷可怖，隐隐带着几分得意。

血雾的弥散速度随着这一阵妖风变得更快，汝翎看到雾气之间，站着一个人首蜥尾的怪物。

这怪物虽是人面，却面目狰狞，黑色的脉络顺着他的脖子一路蔓延，似黑蜈蚣一样攀上铜色脸颊。也不知他吃了什么东西，口中恶臭熏天，腥黄的口水拉丝一般垂落到地面。

这一幕，让汝翎极度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她有点后悔今日吃了午饭。

离朱看到主人被恶心到了，便道:“主人莫急，离朱替你去收拾了这个恶心怪。”

说罢，离朱摩拳擦掌便上前准备打怪。他“嘭嘭”数下火拳揍得那怪物直吐白沫，毫无还手之力，一瞬间便被离朱一记旋风腿踢倒在地上。

只是，那怪物似乎不甘心，一口口水便吐在了离朱手上，离朱粘到了脏东西，甩又甩不掉，恶心大喊:“啊……主人，恶心死了。”

气愤至极的离朱并没有就此放过人蜥怪，他处理干净手，单手结了火印，朝人蜥怪一指，火舌顿时席卷人蜥，烧的他直打滚。

不一会儿，林中便传来一阵惨叫，“啊……”

离朱看着火团中黑漆漆的怪物，唇角扬起，“看你还敢吐你离朱爷爷。”

人蜥在火中翻滚，渐渐哭喊着:“我…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什么？离朱心头咯噔一声，他还以为是只没修炼成功的小蜥蜴呢。

这时，汝翎对离朱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是人，那就莫伤他魂魄，转世轮回。既然他那么不想做人，来世便遂了他的心意。”

汝翎自然不会放过他，他心术不正，既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难保日后不会再犯。放虎归山，只会徒增祸患。

离朱点头，往此人眉心打入一道咒术，即便他可以转世轮回，也注定只能沦为畜生道。

处理完人蜥，二人又去往另一个山头，费了不少气力才找到一株百年三七。回去的路上，离朱又抓了一只山鸡，几条鱼，权当今晚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