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贺平想也不想拒绝,“咋能让您在这呢,我陪我爸,您回家休息吧,我爸夜晚要是起夜啥的我也方便些。”
“贺平啊……”孟奶奶缓了缓,语重心长道:“今晚的事情我就不想说了,小芙呢……毕竟还是个孩子,她长这么大就今天挨了你两巴掌……回去和孩子好好说说,等你爸醒了,我琢磨着要是不忙我就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妈,我――”孟贺平急了,老娘这是气着了,不然不会说出这话。
“你听我说。”孟奶奶打断他,语气有点严肃:“你爸的心思重,有啥事都爱放在心里,尽管这么多年他对芬儿不满,却不曾在外人面前说过一句,但你作为他的儿子,哪就不和家里商量一声就擅自做主呢?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了,要孙子没孙子,儿媳妇还走在我们前面,说到底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么久你爸虽然不说,可你们做后辈的心里不能没有杆秤呀!”
孙女才十二岁,她不和孩子一般计较,但儿子三十好几了,总不能不懂事吧?咋就不和家里商量一声擅自答应了孙家呢?
孟贺平低着头,心里悔得要死,“……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和爸……”
孟奶奶懒得再看一眼,挥挥手说:“这些客套话我们母子间就不要说了,你赶紧回去吧,小芙还在家呢。”
孟贺平张张嘴,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回家的路上他满腹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离家越近,积压在心头的愁绪越重。
夜晚打牌回来的老陈隐约看见隔壁门口站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孟贺平。
“老孟,你爸没事吧?”老陈拍拍胸脯,问了一句。
孟贺平直愣愣地回头,抹了把脸说:“医生让留院观察一晚,应该没多大事。”
老陈点点头,“没事就行,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啊。”
“嗯。”黑暗之中,孟贺平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想到晚饭时隔壁传出来的动静,他安慰道:“人老了就爱唠叨,你看我家老爷子不也一样嘛,咱做儿女的别放在心上,老人嘛,哄着就行。”
“我晓得。”孟贺平叹了口气,声音抬高:“先回去了,孩子还在家呢。”
不等老陈再说些什么,他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老陈只当他担心孟叔心情不好,便也没多想。
“哒”一声,乌黑的房间一片明亮,桌子上的饭菜早已冷却,玻璃酒盅里还剩下半杯白酒。
孟贺平犹豫几秒,压下满腹情绪走向右侧房门紧闭的屋子,敲了敲,没人应。
“小芙,你睡了吗?”还是没人应。
再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门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将桌上的剩菜剩饭收拾收拾,接着坐在客厅一夜无眠,猩红的烟火忽明忽暗,亮了整晚。
早上六点多时,他准备好早餐,又去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依旧没人应。
想着还在医院的老爹老娘,他心里忧心不已,心里又烦又燥,装好了早餐便离开了家。
桌子上的早餐散发着袅袅热气,家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到了医院后,看着正说话的老爹,孟贺平悬起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他快步进去,从布兜里掏出饭盒。
“爸,妈,我带了点棒子粥和油条,还热乎着,你们先吃一口。”
孟爷爷斜过头耷拉着眼皮,充耳不闻,只顾着和老伴儿说话,就和没看见他似的。
孟奶奶见状,伸手接过饭盒,给老头子倒了半碗棒子粥,说道:“先吃早饭吧,忙活了一晚上你不饿我都饿了呢。”
孟爷爷哼了一声接过碗,埋头呼噜噜地喝起粥,全程不看孟贺平一眼。
孟贺平这才松了口气,他心里估算估算时间,说道:“爸,妈,你们先吃着,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孟奶奶点点头,给自己拿根油条,“去吧。”折腾一宿,她也累了,这会儿功夫五脏庙都开始闹唤了。
待孟贺平离开后,她才转头看向老爷子,“医生让你以后少喝酒,少生气,你可记住了,一大把年纪还闹这一出,真当自己还年轻啊。”
孟爷爷手一顿,抬起头,嘴边还黏着棒子粒,“哼,你少说这些风凉话,难道你不气?”
孟奶奶一噎,恼怒这老东西说话噎人,要不是看他躺在病床上,真想一拳捶上去。
“气你能咋办?那不还是你儿子、你孙女,你老孟家的后人嘛,再说,你骂儿子就骂儿子,和个孩子计较啥?小芙也是你抱着长大,骂她一顿你心里舒服了?”
孟爷爷三两口将棒子粥扒拉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我舒服,我怎么不舒服,我一把年纪让个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能不舒服吗?这事啊……你别劝,谁说都不好使,没法了!”
“你这倔驴!”孟奶奶眼睛一吊,“那怎么办?你是不认儿子,还是不认孙子?”
“你甭管!我心里有数!”孟爷爷梗着脖子,脸涨的通红。
孟奶奶简直服了,这一家子姓孟的就会欺负外姓人是吗?她真是给这死老头子好脸色看了!
没等她发作,前来检查的医生打断了她的怒气,例行检查一番,医生说道:“没事了,一会儿交完费就可以走了。”
“好的,谢谢大夫。”
孟贺平紧跟在医生后面,又忙着去缴费、办理手续,全程老爷子没和儿子说过一句话,孟贺平知道老爹心有郁气,更知道缘由是什么,一张嘴蠕动半天,最终也没能说出老爷子想听的话。
快十点时,一家三口才回到家门口。
饭桌上的早餐一看就没人动过,孟贺平的眉心压出一道川字印,心里情绪翻腾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海面。
中午饭前隔壁老陈拎了包糖来看看孟爷爷,知道老爷子身体无恙后,陪着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孟和平送他顺便去楼下菜地摘一把豆角。
午饭后没多大一会儿,孟爷爷背着手往外走,孟贺平问他时,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和老太太说了一句去公园走走。
孟奶奶想着老头子心里不爽快,去公园走走散散心也好,便没多想,唠叨着让孟贺平跟她一起把菜地里熟了的长豆角都摘了,下午好腌制酸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