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了就行，说开了就行。”孟奶奶笑着说，然后热情地邀约：“哎，这次多亏了几位老师帮忙，回头有时间来我们家吃个饭吧，以后小芙还劳烦蔡老师多多照顾。”
蔡老师回过神笑说：“大娘你太客气了，小芙是我的学生，教育她是我的责任。”
说话时她用余光瞄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希望经过一天的考虑，这孩子的想法能有所改变吧。
孟不芙抬起手看看时间，手腕上的这块电子表还是她为了出门方便特意买的。
她抬头望向于奶奶：“于奶奶，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书房？我有些话想跟我奶奶还有我爸说。”
于奶奶微微颌首，“行，你们去吧，和你爸他们好好说，不要冲动。”
孟奶奶刚想说这么麻烦干啥，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但见人家主人都没说啥，就将话咽了回去。
书房的门被关上，孟奶奶和孟贺平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
贴墙建造的书架摆满了书籍，看得出来这家人很讲究，是个学问人，但他们此刻的重点不在这里。
“你这孩子咋回事？咋跑这远租房子？要不是蔡老师……他们，你就被人贩子拐走了知道不？上次的事情还没吓着你？”孟奶奶走近压低声音斥责。
经过进门时的宣泄以及刚才的缓和过渡，她现在情绪已经好很多。
孟贺平没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也是一肚子意见。
“这不没拐走吗……”孟不芙说的漫不经心，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就像冷水落进了热油锅里。
赶在这娘俩发脾气之前，她提醒一句：“这是别人的书房。”
孟贺平压下怒气，“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孟不芙面无表情地说，“我有点事要告诉你，以后我不准备住你家了。”
“什么意思？什么你家我家？”孟贺平脸立刻沉了下来。
孟不芙解释说：“就是你和林惠梅的家，我不准备回去住了，你们知道我在哪就行了，等回头我满了十八岁，看看怎么把户口迁出来――”
“住嘴！”孟贺平红着脸喘着大气，听到前半句时他还有些心虚，然而听到后面的话他的火气“蹭”就上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
一声质问成功让孟不芙闭上嘴，她眯了眯眼看着她名义上父亲怒不可遏的表情，倒也能理解这位暂时有点接受不了。
于是乎她耐着性子解释：“你别生气，我是为你好，回头你和林惠梅结婚总要生孩子吧，我留在家你们咋要二胎？我爷咋要孙子？老孟家的香火咋传承？”
一个个问题砸在孟贺平心上本能地想反驳，现在的确是不让生二胎，他要第二个孩子有些麻烦，但这些是一个孩子该想的事吗？
孟奶奶更是不知说什么，怪孙女太敏感？想的太多？可咋就这么肯定林惠梅会嫁进来呢？明明这丫头和林惠梅只是一面之缘。
孟贺平抹了把脸，沉声说：“这些事你不用操心，我们大人有大人的分寸，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惹你爷你奶生气，不要再搞离家出走让家里人担心！”
“我出去住也不影响我学习，这跟我住校没什么区别嘛，时间久了你们就习惯了，距离产生美，可能我不在家住大家相处的更愉快呢。”孟不芙对着娘俩耸耸肩，由衷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行！”孟贺平依旧拒绝。
让个孩子自己出去住像什么话？难道以后让外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同意。
孟奶奶也不同意：“你身体又不好，不回家住外面哪行啊？再说住外面不要钱啊，你爸那个工资――”
“不用我爸出钱。”孟不芙打断她，心里开始有点不耐烦：“我搬出去后一切开销我自己负责，我自己能赚钱，我爸的工资……养活你们就行了，不用管我。”
“你能赚钱？靠卖水果？”孟贺平沉着脸反问。
孟不芙瞥他一眼，这是看不起她卖水果啊，行吧，展示吧。
啪！
小手一拍，书桌上落下一卷毛票票，还都是一百的票子，用橡皮筋缠的好好的。
“喏，我卖水果赚的钱。”孟不芙看着她爸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我一天的收入，五百块，我能养活自己了吗？”
孟贺平惊讶地看看毛票子，又惊讶地看看女儿，很难相信这是她赚的，想到客厅的三位老师，他脸色愈发难看，该不会是借的吧？
“别胡闹了，这钱是你从哪来的？赶紧还回去！”
不光他不相信，就连孟奶奶也不相信，她儿子这个月工资发了小七百，怎么可能她孙女一天就能挣五百呢？
“小芙，不能要别人的钱，听你爸的，还回去。”
“爱信不信吧。”孟不芙又把钱装回兜里，“你闺女又不是香饽饽，连你们都没那么喜欢，别人怎么可能给我这么多钱？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知道我不回家住就行了。”
孟贺平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出去住，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将女儿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发现她的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神透着明显的疏离感，就像……迫不及待地与他们划清界限。
这样的女儿让他觉得陌生。
一股烦躁的情绪从心底铺天盖地的翻涌出来，他本能不想去思考为什么女儿会有这样的变化，他想将心里的情绪释放出来，但蔡老师昨天以及来时路上的叮嘱浮现在耳边。
良久，他克制着情绪，低声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住？我作为父亲就有这么失败吗？”
最后一句话是他硬从喉咙里挤出来，他就是打了孩子两巴掌，就至于让她这么恨他这个父亲吗？他身为父亲就罪大恶极了吗？
“不，你不失败。”
孟贺平眼神一动，望向那个陌生的女儿，嘴唇抖动几下。
既然他不失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还要住在外面、与他这个父亲划清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