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仇是每个小女生都有资格拥有的小任性,无情和狠心是为了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多疑是在这个没人说真话的组织活下去的法则——亲爱的,我当你是在夸我能活很久。毕竟,这年头,想要活下去可实在算不上容易。”
suze把sherry的嘲讽忽视了个彻底,高高兴兴地照单全收。
“啊啦,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sherry头也没抬地翻阅着资料,“现在看起来,你和你母亲差别真大。”
很久没提起过、已经长眠在地下数十年的人——换个人来说,suze可能会把这当作挑衅,而且是一个成功的挑衅。偏偏说这话的人是sherry,suze心头窜起再大的火苗也在触及到她冰蓝色的眼睛时化成了灰烬。毕竟,北冰洋的海水足矣浇灭任何火焰。
“比如?”suze兴致勃勃地示意她说详细点。
“我也没见过,只是听闻,感觉不一样。”
“拜托,你说得好像我见过一样——”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躁,suze顿住,眨了眨眼,“我只是听姐姐提过,可我并没见过她。至少宫野艾莲娜——阿姨——应该认识她。满足一个女儿对她未曾谋面的母亲的好奇心,这不过分吧?”
做实验到顶尖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人。
听到宫野艾莲娜的名字,sherry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妈妈说,你的母亲很温柔,善解人意——”
“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suze的笑声打断。
这让sherry的眼神有些不悦。
“无意冒犯——当然,我相信评论她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suze竖起手掌,摆了摆,笑容仍在,甚至故意夸张了些,“我只是感到好奇,对于这两个词。这会让我觉得我的母亲以前从没在d.l工作过,而是一个和蔼可亲,心地善良的慈善家。”
也许她只是好奇,字里行间却隐藏着尖锐的刀刃。
“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sherry语速极快,“相比之下,我倒觉得你姐姐遗传了大部分野原阿姨的基因。”
“野原阿姨。”suze重复。
“妈妈提到你母亲时都是用的‘野原桑’和美和子,这不奇怪。顺带一提,你的眼神很恐怖。”sherry解释道。不用想也能猜到,很多年没有人在suze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野原——美和子——”
suze拖长了尾音,像是在细细品味这个名字的读法。单手撑着下巴,她的头发遮住了脸部边缘的轮廓,连带着灯光一起打下大片阴影,沉闷得窒息。
半晌,她轻笑,身体向后靠,轻轻闭上眼睛,“这并不顺口,而我一点不比你熟悉,这很荒谬。提起宫野艾莲娜你能马上意识到这是你妈妈,而提起野原美和子——我需要一秒,不,可能是五秒,才能反应过来这是谁。”
她把自嘲直白地表达出。
“事实上,没有区别。”sherry手中的资料被翻得哗哗响,掩饰过她语气中的起伏,“都死了,记得的是名字还是身份,这不重要。”
“你说得对。哈,十几年了——这太久远,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了。”
她的话音伴随着sherry的抬头,只是suze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视线——意识到了她也只当这是对方关于聊天时的礼貌。
轻浮的笑容,松懈的姿态,sherry眼眸暗了暗。
“可你没有。而你还想着复仇。”
话刚刚说完,sherry听见了钢笔掉在地上的声音,金属的碰撞带来毛骨悚然。刚刚还在闭眼的suze睁开了眼睛,笑容消失不见,眼中迸发出的杀意让sherry瞬间感觉后背被冷汗浸湿。对方的眼神直直将她剖析至心脏,致命部位被狠狠拿捏。
站在原地,sherry觉得冷意从脚底蔓延而上。
鲜少的,她直面了suze的杀意——对方从来会避免这样的情况,也许真如她所说,她会对口中的“亲爱的”留有余地。
这并不是自己应该说的话。sherry知道,她很清楚如何为自己躲避麻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多嘴。
大概是相似的身世——已故的父母,相依为命的姐妹,在黑暗里残喘的工作,她的理智在看见对方过于虚假的满不在乎时,突然断开了。
直直看了sherry可能数十秒,suze才转移了目光。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suze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弯下腰捡起来刚刚掉在地上的钢笔。她又一次趴在了桌上,继续对着面前的资料进行勾勾画画,并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释。
如果忽略她用力到青筋凸起的手背,她大概如她表现的一样平静。
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抓破的手掌提醒她过去已经被埋葬。曾经从照片上看到一幕幕血肉模糊的景象定格在脑海里,日日夜夜就缠着她,就像摆脱不了的梦魇,诉说着最恶毒和绝望的诅咒将她牢靠在黑暗里。
深呼吸一口气,suze放松了身体,平复下心情。
她揉了揉眉心,“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姐姐遗传了大部分野原美和子——母亲的基因?亲爱的,希望你能稍微去了解一下她负责的军火背了多少条命。”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我并不在意。”sherry耸了耸肩,“aptx4869不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帮凶,毋庸置疑。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suze摆手,“听起来我是最差劲的,难怪我的罪名最多。”
“实至名归。”
“听上去这可不是称赞。”suze不满地说道,“下次我去问问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见鬼,我是真没办法把她和善良联系到一起。你听说过排斥性吗?她的名字和这个词放在一起只会引发一场堪比烟花的爆/炸。”
sherry轻笑,“乐观点,说不定你是被领养的。”
“又被安慰到,亲爱的。”suze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我们半斤八两——你也跟天使牵扯不上什么关系。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如果你听说过双刃剑,那你的每个形容都能在刺痛我的同时把自己捅得鲜血直流。”
“你先挑起的。”sherry头也没抬。
“那我也先认输——不,停战,宝贝。”suze做了个让步的手势,顺带扬了扬手里的一叠纸张,尖锐的指甲在纸张边缘压出印记,“我这叠资料没什么异常的点。看起来,我们需要思考一个计划。”
计划,这让sherry抬头,把手里的资料推到了一遍,推到了一边。
棒极了,她的资料也没异常。suze遗憾的想着。
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suze思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看上去,我们不仅要抓老鼠,还是一只聪明的老鼠,至少不会自己跑到猫咪的嘴巴下。”
“我是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不是你的军师。”
sherry摇了摇头,茶色头发顺势也动了动。
“现在你是了,恭喜你,升职。”suze装模作样地拍了拍手,语气极为娇纵,“那么为了履行你份内的职责,你需要想出一个计划。”
不知道律师接不接这样张口胡话的案件。sherry面无表情地思索着。
“建议你去找gin。”sherry平静地指出一条明路,“他在捉老鼠这方面的大名如雷贯耳,显然能帮你省去不少麻烦。”
对自己负责地盘领地意识极强的suze危险地眯起眼。
让gin拿着枪来实验室指指点点?光是想想这个画面她就已经生理不适。
“不,我们需要用和平一点的方式解决,他的方法没有一个里面不包含血和枪。”suze义正言辞地捍卫着正义与和平,“我的意思是,至少要用和平一点的方式把老鼠抓出来——后续的处理我就不知情了,我只是个执行人员。”
哇哦,真有说服力。sherry觉得自己需要为她鼓掌。
气氛陷入了僵持,其中一个为了自己的麻烦上司低垂着头,思忖着有可行性的方案,最好又不被面前的人挑剔。另一个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桌面,怡然自得的等待着自己信任的小女孩。
倏地,sherry抬头。
“那不如就将计就计?”
suze饶有兴趣,“具体点,宝贝。”
“人的欲/望是贪婪无穷的。”
她简短地说道,微微一笑,扬起的下巴尽是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