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一下就问到了关键点上。”
龙羽诚并不是趁机拍一下上级的马屁,只是生怕下面要说的话,会惊吓到县令大人。提前铺垫一句恭维的话,会有让人内心满足和心神放松的效果。很明显,韦德安把这句话听进了心坎里。从他那微微含首的举动,加上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其他三个人的表情转换就耐人寻味了,先是吃惊,接着赞许,最后是些许的犯愁。拍马屁也是一门学问,所以很多人最害怕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下一句,这三个人也不例外。龙羽诚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三个人的表情,就着县令大人心神稍好的时候。他慢慢的,轻轻的说:“大人,您把三日后和十万两白银连起来想,不就知道了。”
龙羽诚这么一提醒,张德彪、李茂才和钱枫这三人稍一琢磨,当时就恍然醒悟。原来给的这三日,是让衙门有足够的时间筹备十万两白银的。能看清楚这一点,这并不是说龙羽诚有多聪明。而只是因为,他牢记昔日班主任的谆谆教诲:“不要紧张,认真反复审题,然后再答题。”
这句话虽然是曾经中考前,听得最多的叮嘱,但它搁在很多方面都很适合用。遇到钱的问题,特别是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张德彪和李茂才当然不敢发表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钱枫虽然有权力提出意见,但在这种重大的问题上,他更想先知道韦德安的看法。龙羽诚不说还好,一说,把之前的揪心处又唤醒,韦德安立刻就唱上了一曲“肝肠断”。“哎呀!哎哟!哎哟喂!要老命咯!……”也许是受刺激过度,也许是头脑一片焦急混乱,韦德安开始在屋里踱起了又沉又重的小快步。而他的双手也不闲着,左手背不停的拍右手心,嘴里喳喳喳的一阵叨叨:“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看到县令大人总这样转圈圈,也不是个办法。李茂才眼睛瞄向张德彪眨了眨,意思很明确,就是:张哥,你说句话。张德彪领会其中意思,但还是摇摇头,而且额头上立刻皱出一个“川”字。他没有多想,扭头间,就偷偷递一个眼神给钱枫。钱枫明白这个眼神之意的同时,心中一紧,立时是半眯眼,双眉一拧,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要说嘛,姜还是老的辣,他很快又以传神的目光示意一下龙羽诚。龙羽诚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和读书考试时,作弊同学的行为举止有异曲同工之处。心说:要不是看在二百两银子的份上,老子才不接你这“锅”。待得韦德安从旁边刚走过,龙羽诚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个举动确实有些不敬之处,但也是情非得已。韦德安或许是因为走累了,又或许是被龙羽诚这一拍,给拍醒了。他停住了脚步,回头就说:“我看得派人去莲花城,把善捕门的人请来。”
别呀!把别人请来,我怎么办?那二百两银子谁给我?龙羽诚心里一咯噔,立刻否决道:“不可!不可以!大人万万不可!”
韦德安自是不明白他这种反应的原因,遂问:“龙老弟,这是为何不可以啊?”
一时间,龙羽诚也没有好的措辞,只能是嘴里发出“呃……这个……这个嘛……”支支吾吾的声音。他得想啊,借着这一点点的时间拖延,得想个合适的理由作为解释。总不能说:你给二百两银子我,大人说什么我都认可吧?关键时候,猪队友还是有些用处的,就见李茂才说道:“大人,龙捕头说得极是,从三塘县到莲花城,往返就算快马加鞭不停歇的赶路,也得两天日两夜。加上到了知州衙门后,诸事汇报和商量又要耽搁不少时间。等把人手集结整齐出发时,恐怕为时已晚,这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这一番解释,正合了龙羽诚的心意,他非常赞许的点点头,跟着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呢,龙羽诚知道个狗屁,他连莲花城是啥样子都不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韦德安也只能考虑一下五里十字县去求救兵。可是,自己与县令汪洪洋素无交情,而且品级相同,很难让人家出手相帮。苦无对策,韦德安又哭丧着脸,手不经意的往头上那顶乌纱帽一个劲的拍。拍着拍着,他的手忽然停住,眼睛盯着龙羽诚就问:“龙老弟,你看,要是把谢六刀即刻押往莲花城行不?”
龙羽诚连想都没想,立刻回道:“不行!万万不行!”
“怎么又是不行?”
听到龙羽诚又是否定的话,韦德安都快想发火了。龙羽诚随即便说:“大人,你想想,就算把谢六刀就地杀了,那十万两白银还是得给人家凑啊!”
一听到“十万两白银”,韦德安又哀嚎了,正要踱步转圈圈时,被龙羽诚一把给拉住了。“大人,别着急啊!”
“别急?难道你有办法?”
韦德安的语气有些重了。龙羽诚不介意韦德安的声音大了点,心平气和的回答:“有啊!”
韦德安烦乱的心情立刻缓和了许多,赶忙催促:“龙老弟!你这是要急死我啊!有话快说呀!”
话音落,一人附和一句:“是啊!龙老弟,有就赶紧说,大人对咱们那么好,你得多分分忧啊!”
此时的韦德安并不受用,瞪一眼李茂才,斥责:“别多话,听龙捕头说!”
李茂才本想拍拍上司马屁,谁想到拍在了马蹄上,赶紧闭上了嘴。龙羽诚冲韦德安点了一下头,这才说道:“大人,这三个匪寨不是在同一座山上,离得又远,咱们可以分个而剿灭。”
韦德安眯着眼琢磨了一小会,才点点头称:“有道理。”
“我看这个方法可行,”张德彪反应够快,及时与县令大人看齐。钱枫虽没说话,但频频点头的样子,自是很赞同。虽然李茂才也是点头认可,但又想到一个让人担忧之处,不由得“诶呀”一声说:“万一他们此刻就汇合在一处,那该怎么办?”
“嘶……”听得李茂才如此说,除一个人稳稳当当的样子,其他三个人立刻深吸一口凉气。龙羽诚瞥了一眼李茂才,不答反而问:“两个山寨的人,除了老弱病残的不算,加起来大概也得有将近两百人。一天三餐,要是有宵夜那就是四餐,你觉得哪一个寨主愿意连着三天提供免费吃,免费喝,免费住?”
龙羽诚是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农村办白事酒,连着吃三天,第四天还得摆两桌,犒劳犒劳厨房办事的人。这些都加起来,开销那可是非常的惊人,但你又不能说什么,因为,每家每户都是这样办的白事。所以,谁会那么傻,没到日子就让一大帮人提前来大吃大喝三天。李茂才哪敢回答,他当时就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了。“我也认为他们不会提前汇合的。”
韦德安话刚说完,突然语气逆转,笑嘻嘻的调侃:“李副捕头,什么时候要是你成亲办酒,我和龙老弟、张副捕头一起拖家带口,提前三天去你家贺喜哦!”
就见,李茂才脸都快黑了,张嘴就像机关枪似地说道:“别别别啊!别那么不厚道,我只是提出看法而已,不要逮着机会就整人的,我那家底经不得你们折腾!”
看到李茂才这种倒霉催的表情,张德彪忍俊不住,扭头过一边吃吃吃的偷笑。“你还笑!我去你的!”
李茂才忽施冷拳,打在张德彪后背。这只是略施惩罚的一拳,力道并不大。但张德彪一时半会止不住笑,干脆借着这一点点力道,佯装着承受不了奔前两步,顺势蹲下。然后,张德彪的肩膀耸动得就像手机开了振动似的,没完没了。韦德安乐了,他难得的展颜欢笑。龙羽诚自然不能像韦德安这样开怀大笑,那样的话,李茂才就很难下得来台。他只是嘴角稍微的勾了勾,伸手拍了拍李茂才的肩膀以作宽慰。接着,龙羽诚才说道:“大人,时间紧迫,还是谈谈正事。”
韦德安立刻止住了笑,换成了一副上司应有的严肃态度,咳嗽两声就说:“得了!得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赶紧议议正事。”
张德彪站了起来,自然是不能再笑,只是方才因憋着笑出声,把脸涨得通红。李茂才也知道,上司拿自己开刷,那是看得起他。同僚的相互逗趣,那是感情深一口闷。经龙羽诚的拍拍两下肩膀,也就息事宁人。“龙老弟,接下来该怎么做?”
韦德安直奔主题的询问。龙羽诚一拱手,不回答,反而问道:“大人,这三个匪寨哪个最近?”
“老虎寨!”
张德彪反应得快,但他还是等韦德安说出后,才和李茂才跟着喊出。“那哪一个匪首最笨?”
龙羽诚接着又问。“高扬虎!”
张德彪和李茂才还是如此这般,跟在韦德安后面答出。这几个猪队友总是还没笨到当炮灰的程度,龙羽诚满意的点点头。策略越发的清晰,韦德安自然是趁热打铁,遂问:“龙老弟,那什么时候动手为妙呢?”
这还用问?第三天动手,那等于是自寻死路。第二天动手,又恐急中有变。龙羽诚当即回答:“亦早不亦迟,明天就动手。”
韦德安点点头“哦”的一声,又问:“那人手够吗?”
龙羽诚立刻就答:“所以,现在就必须召集人手,到堂外点点数。”
接着,龙羽诚又补充一句:“除了女的,不管老少,一起喊来。”
“嗯――这个容易办。”
说完,韦德安抬眼一扫张德彪和李茂才两人。张德彪和李茂才在衙门也是摸爬滚打好些年了,上司的一个眼神过来,立刻心领神会。两人答应了一声,小步快跑的离开。一盏茶的时间,人陆陆续续的到齐。十人一排,刚刚好站成四排。捕快就是捕快啊!也是吃过见过的人,脑瓜忒机灵了,生怕挨训斥,都站在后三排。乍一看,这队形,比幼儿园的小屁孩都不如,歪歪扭扭的像四条蠕动的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