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德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牢房。
他脱掉汗湿的囚服,“砰”的一倒在床上,正要像往常一样进入梦乡,额头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
安德斯敏锐地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那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
——牢门已经打开,抓紧时机离开。
安德斯的睡意立刻消散了。
他攥着纸条翻身坐起来,惊疑不定地望向牢门,上面的大锁然已经不翼飞。
怎么回事?
难道是骷髅会的来救他了?
可是,边境的骷髅会不是被德蒙控制了吗?德蒙费尽机地取代了他,把他送进了殿的裁判所,怎么可能让骷髅会的教众来救他?
那这张纸条是谁扔给他的?
安德斯看着纸条,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对自由的渴望占据了上风,走向了打开的牢门。
这时,又有一张纸条被扔到他的脚。
——去女牢房,艾丝黛拉会接应你,假如她被殿策反,格杀勿论。
安德斯再次陷入深深的疑『惑』。
艾丝黛拉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去女牢房?
都能打开牢门了,就不能让他直接从男牢房的大门逃走吗?
安德斯并没有使想得那么『色』/欲熏,一看到女牢房就两眼放光。相较于女,他更渴望自由。
助手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加强了除女牢房以外的巡逻,尤其是男牢房的大门,巡逻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简直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安德斯:“……”
他只能被迫前往女牢房。
走到一半,他的血『液』忽然发热起来,这是一种诡异的发热,使他的四肢蕴满了某种不祥的冲动。他的头脑渐渐昏沉,双脚也像醉汉似的发麻发软,踩不到实处。
安德斯撑住墙壁,额头暴起淡蓝『色』的青筋。
眼前的情况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很明显,这是一阴谋。
有想要陷害他,置他于死地,于是故意给他/『药』,打开牢门把他引向女牢房。越狱是死罪,男囚犯踏足女牢房也是死罪。有想要他死!
至于这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骷髅会边境分会的头目,德蒙。
真厉害啊,德蒙,居然把手伸到裁判所来了。
安德斯重重地捶了墙壁一拳。
现在回头肯定不行了。他平常在男牢房作威作福惯了,要是被其他男囚犯发现,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牢房,绝对会被检举。
不管怎么说,女牢房都要比男牢房安全一些。
安德斯只能继续往前走。
那艾丝黛拉,应该也是德蒙的。
骷髅会从不接收女『性』成员,也不知道她了什么办『迷』『惑』德蒙,让对方如此信任她。
但想想也知道,女嘛,想要爬上高位,只能利自己的『色』相。
安德斯攥紧拳头,狠狠地咬了一舌头,尝着血腥味,『露』出一轻蔑、嘲讽乃至狰狞的冷笑。
她既然敢跟德蒙合作,设计陷害他,那他在坠入地狱之前,哪怕是拖着她的脚,也要拉她一起陪葬。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兽『性』控制头脑,也已经很久没有糟践一女了。他今天会出这种粗暴的、愤怒的、野蛮的冲动,完全是被『逼』的。
他要艾丝黛拉的『性』命,去发泄这种被侮辱和被算计的怒火。
安德斯把地板踏得橐橐作响,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女牢房。
他的面庞涨得通红,散发着恼恨的热气,脖子也涨得像雄牛一样粗壮。
有女囚犯看见他掠食动物一般的身影,刚要发出尖叫,就被他一只手——穿过了牢门——恶狠狠地扼住了喉咙。
“艾丝黛拉在哪里?”安德斯红着眼睛,嘶问道。
女囚犯咽了一口唾『液』,吞恐惧的尖叫,颤抖地答道:“在、在最里面的牢房……”
安德斯冷笑一,毫不留情地扔开了她。
女囚犯被他丢到一边,后脑勺撞到石壁,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安德斯就这样边走边问。
他太气了。
他现在就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步履沉重,随时有可能陷入失控的状态。他的体内仿佛有一加热炉,滚烫的血『液』是一捆又一捆的干柴,不停地输往炉。他的血『液』被蒸发的时,理智也灰飞烟灭了。
有胆小的女囚犯紧贴着墙壁,哆哆嗦嗦地啜泣起来。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中午被一条巨蟒吓得半死就算了,好歹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谁知半夜睡到一半,又被一凶恶的男闯进了牢房……在牢里的活,怎么比牢外还精彩?她们不想要这种精彩啊!八壹中文網
胆子大的女囚犯——譬如阿尔莎,则握着牢门的栏杆,咧着嘴,似笑非笑地望向安德斯。
“你找艾丝黛拉?”阿尔莎笑嘻嘻地喊道,“她在最里面的牢房,直走就到了。快去,快去,再不去看守就醒了!”
有跟阿尔莎差不『性』格的女囚犯,拍打着栏杆,吃吃地笑起来:“阿尔莎,你怎么这么坏呀!”
“我坏?我哪里坏了?”阿尔莎把头一扬,“这男的比我还健壮,艾丝黛拉肯定喜欢他。虽然我和她只见过两面,但我知道,我和她是一类。她什么喜好,我一眼就看穿了!”
“你就吹吧。”有女囚犯摇头嗤笑,“我看,你就是想借刀杀!”
音落,不少女囚犯都哄笑起来,有女囚犯甚至笑得喘不过气,必须要扶着牢门的栏杆才能站稳。
安德斯看着这一幕,里一阵发凉。
难怪总有说,有女的地方就有战争。
那叫“艾丝黛拉”的女囚犯,估计得罪了这叫“阿尔莎”的女囚犯,所以,阿尔莎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地给他指路。
其他女囚犯看见这一幕,不仅不觉得唇亡齿寒,反开地笑作一团。
她们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也可能被这样出卖吗?
安德斯忍不住频频摇头。
女的格局真的太小了,只能看见蝇头微利。
怪不得骷髅会总部的首领拒绝接收女教众,试想,如这里是骷髅会,艾丝黛拉是骷髅会的核成员,他是殿的,走进来连盘问都不需要,这些女就因为嫉妒和仇恨,将艾丝黛拉的位置全盘托出……
首领就是首领,真的是太高瞻远瞩了。
骷髅会要是接收女教众,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被殿消灭得一干二净。
安德斯一边摇头感叹,一边大步走向艾丝黛拉的牢房。
他可怜这女。
他知道众叛亲离是什么感觉。假如她能如实说出,究竟是谁陷害他,他会极力克制住『药』『性』,让她死得有尊严一些。
这是他所能给予她的最大的仁慈。
然,离艾丝黛拉的牢房越近,他越觉得不对劲。
周围的气温太低了,低到不正常,墙壁上的烛光也越来越暗。最让他经紧绷的是,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俯视他,被窥伺的感觉如影随形。
窥伺他的那双眼睛是如此冷漠,如此阴沉,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他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可以视线随意切割。
自出以来,安德斯从未体会过真正的恐惧。他是一身强体壮、血气方刚的男,头脑有一种畜似的愚昧,认为只要拳头够硬,任何事都可以轻松解决。
可现在,他体会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他不停地回头张望,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没有在看他,他能感受到那道蓄有敌意的视线,像预备捕猎的巨蟒一般,危险地跟踪在他的身后,想趁他一不注意,以一种压抑的、残酷的、没有响的方式绞死他。
安德斯定了定,压中跳动的惊惧,深吸一口气,怀疑是血『液』里的『药』物,使他出现了幻觉。
他劲捶了捶脑袋,继续前行。
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艾丝黛拉的头上。
要不是艾丝黛拉,他也不会有这么离奇的遭遇,更不会像娘们儿似的害怕起来。都怪艾丝黛拉。他二不说把之前许诺的仁慈抛到了脑后,只想狠狠地折磨她一番,以弥补受到损害的男『性』自尊。
然,即使他不停地催眠自己,被窥伺的感觉是『药』物作,那道冰冷的视线仍像可怖的阴影一样,笼罩在他的头上,直到他走进最里面的牢房。
一女孩正倚靠在牢房门口他。
她的头颅和身形都很娇小,穿着简朴的粗布衣裳,浓密的发丝如黑『色』流瀑般倾泻。
她的眉眼像天使一样纯洁美丽,双唇像洋娃娃一样小巧娇美,脸颊像杏花一样白里透红。
可当她抬眼望过来时,安德斯在她的眉眼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浓艳的、几近凶狠的刺激力,这股刺激力把他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激得震颤了起来。
安德斯控制不住地打了冷战,鼻息艰难,喉咙发干,毫无自制力的禽兽般暴『露』了丑态。
“你是……艾丝黛拉?”他音沙哑地开口,“你居然长成这样,该死,该死……难怪外面那帮女那样嫉妒你!”
艾丝黛拉微微歪头,一根手指缠绕着一绺黑发,饶有兴味地问道:“她们嫉妒我?”
安德斯立刻把外面的事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蹲在角落里的西西娜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们哪里是嫉妒艾丝黛拉,分明是看不惯你,想让艾丝黛拉玩弄你,惩治你,吓死你。
安德斯又说:“我知道你是德蒙的,也知道你在德蒙陷害我……我最讨厌别陷害我,本想杀你泄愤,但看你长得那么……惹怜爱,又不忍了。”
他顿了顿,音愈发沙哑,“我给你两选择,一是跟着我,当我的女,我会带你杀出裁判所,让你过上所有女梦寐以求的活;第二是我杀了你,你在地狱里继续为德蒙做事。”
艾丝黛拉唇角微扬,拍了拍手:“很棒的选择。但是很可惜,我也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安德斯的“咯噔”一。
与此时,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一次,那道视线比之前更冰冷、更可怖、更加充满敌意,几乎令他窒息。
安德斯明知道那不过是幻觉,额头还是缓缓渗出一层冷汗。
“第一件事,你被骗了,我不是德蒙的。”
安德斯愣住。
“第二件事,”艾丝黛拉勾着唇角,笑意逐渐变得恶劣,“我对出狱没有兴趣。如我想出狱,我的小蛇就可以带我出去。”
音落,一条巨蟒毫无征兆地显形了。
对上那双紫蓝『色』蛇瞳的一瞬间,安德斯就反应过来,一直在暗中窥伺他的,就是这条可怕的巨蟒!
此时此刻,它正居高临地俯视着他,身上那如魔鬼一样瘆的蛇鳞,正徐徐往外散发着梦魇般的黑『色』雾气。
它的身躯是如此庞大,显形的一刹那,没有发出任何响,也没有损坏任何物品。
狭窄的牢房无容纳它的全部身形,它只能尽量低垂着蛇头,将长粗的蛇身裹缠在艾丝黛拉的身上,紧紧地,一圈又一圈。
它看上去冷静极了,不像其他顶级掠食者一般充满躁动不安的气息,看向他的竖瞳压抑着令胆寒的杀戮欲。
安德斯:“……”你他妈管这叫小蛇?
安德斯终于懂了外面那些女囚犯,为什么那样迫不及待地劝他来这里了。
她们并不是嫉妒艾丝黛拉,相反她们十分相信艾丝黛拉能惩治他,不然也不会一字都没有吐『露』巨蟒的事情。
他妈的,什么“有女的地方就有战争”,他要是能活着出去,绝对把当初告诉他这句的狠狠打一顿!
艾丝黛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你还想带我杀出裁判所吗?”
安德斯:“……”
现在他求她带他杀出裁判所,还来得及吗?
安德斯缓缓地摇头,缓缓地扑通一跪了,行动回答了这问题。
·
当日凌晨,天还未亮。
使刚从床上起来,还没有披上深紫『色』的长袍,就听见了从裁判所传来的噩耗。
按理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他无论如何都该比前两次冷静一些。
但他冷静不来,怎么都冷静不来。
他攥紧拳头,深深地吸气又吐气,在里反复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安德斯不是男牢房里最穷凶极恶的犯吗?他不是一拳就能把打成半身不遂吗?他不是强壮到连十男囚犯都压不住吗?
他不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连站在笼子边上和他说都不敢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连一女孩都杀不死?
为什么,为什么?
使闭上眼睛,在里极度痛苦地对着空气发问。
他是如此轻视女,从未正眼看过女,可艾丝黛拉连女都算不上,她的外表还带着一股小女孩的天真稚气,她还是娇弱的女孩啊!
他在这女孩身上栽了三次跟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那么一瞬间,使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他不得不遣退了为他更衣的仆从,蹒跚着走到桌旁边,颤抖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护『药』丸,一口气往嘴里倒了几十颗。
几十秒钟后,『药』丸起效,堵在他口的挫败感、憋闷感和焦躁感总算消退了一些,不至于令他呼吸困难。
他的一中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但从来没有失败得这么难堪过!
在他看来,女都是牲畜,肮脏又罪恶的牲畜,对类的奉献和耕牛差不了少。
然,他在牲畜的手上连续栽了三跟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头脑、手段和城府,连一头牲畜都不如。
想到这里,使的脏简直比被捅了一刀还难受。
要不是那几十颗护『药』丸保住了他的脏,可能他已经晕倒在地了。
他面『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狼狈不堪地撑住自己的额头。他不仅沉浸在败给一女的绝望中,还被无言喻的惶恐和慌『乱』束缚住了手脚。
他不敢再对付艾丝黛拉了。
他怕再来一次,还是失败。假如再来一次还是败给艾丝黛拉,他还有勇气认为自己的头脑优于艾丝黛拉吗?他还有底气像这样轻视女吗?
他不敢去试探这两问题的答案,怕自己的自信和自尊被艾丝黛拉彻底击溃。
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安然无恙地走上审判席吗?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再失败一次会击溃他的自尊,难道看着艾丝黛拉毫发无损地站在审判席上,就不会令他的自尊受到损害吗?
使越想越痛苦,简直快要昏厥过去。他紧咬着牙关,力地按『揉』着太阳『穴』,几乎要把手指头按进脑袋里。
不知过去了久,直到他无意识地咬破了软腭,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才慢慢恢复了镇定。
他没有彻底失败。
使深吸一口气,催眠似的告诉自己。
他还有还手的机会,公开审理司铎案子时,就是他最佳还手的时机。
这一回,他会完完全全地放偏见,把艾丝黛拉当成一势均力敌的对手去看待,去对付。
他会拿出争夺使位置时的决和耐,仔细、仔细、再仔细地观察和分析她,必要时甚至会不惜脸面,请身边的智囊团帮忙出谋划策。
他就不信,做到这份上,他还会失败。
正好,艾丝黛拉连续摆了他三道,肯定会对他放松警惕,认为他是一可以轻易战胜的;这种情况,他再对她使出全力一击,绝对能打她猝不及防,一雪前耻。
使缓缓吐出一口气,放按『揉』太阳『穴』的手,彻底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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