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越昭然一顿言语教育的燕云柳陷入了长久且持续的沉默,甚至连往前走的脚步都给忘了,越昭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在暗中拉了拉燕云柳的衣袖,两人才终于慢吞吞地到达了营地之中。当越昭然与燕云柳两人到达之时,皇后和其他几个嫔御都早已经到达营地,而除了皇后有资格坐在皇帝身侧嘘寒问暖之外,剩下的嫔御都只能站在一侧,眼中与面上的情绪或嫉妒或担忧,越昭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三个女人一台戏。一时之间,营地的气氛变化十分之大,所有人都在等候着上位者的天子之怒,而皇帝却突然在此刻享受起了温柔乡,拉着皇后念叨着:“朕没事儿,瞧你哭的——还想着难得在木兰瞧见一只成色不错的白狐,给你打了拆皮子做件新的皮尉或者小袄,没想到,竟成了有心之人的诱饵。”
皇帝说这话时,燕云柳和皇后的心一道颤了颤——燕云柳是因为自己识破了皇帝的谎言,毕竟先头这个十分‘深情款款’的男人还说,打了狐狸是想给皇后做个披肩呢,难不成是斟酌着狐狸太小,做个披肩料子不够才改了说法?至于皇后为何心中一颤,自然是因为皇帝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为难说是皇后之故才致使皇帝为了一只白狐狸深入密林,险遭此难的。皇后面上的泪意僵了僵,原本正给皇帝擦着面上血痕的手帕也有一瞬的停顿,半晌才听她开口道,“陛下又在笑话臣妾了——若是您为着臣妾深入险境,孤身犯险,那别说是一件新袄子,就算赔上臣妾这条命,又怎能相较?”
眼瞧着面前女人泪眼朦胧,皇帝却挑着眉笑了,抬手抚上皇后发顶,那里冰冷的珠翠像是让皇帝始料未及一般缩了缩身子,“傻话,朕是天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让有心之人得逞呢?”
“自然,陛下您九五之尊,这天下的小人与魑魅,压根儿近不了您的身…况且——不是还有小燕公子贴身照顾保护您么,臣妾就知道,您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皇后拉扯着身子往皇帝身边凑了凑,轻轻倚靠在他的胸膛,说话却如同尖刀似的,将锋刃不动声色之间引向了燕云柳……“哈哈哈…是啊,这次燕卿保护很是得力,方才在林中,朕险些遇刺,多亏燕卿不顾己身安危,替朕挡下了一箭,才让朕毫发无损归来!”
皇帝抬手揽过皇后的肩,如是说道,半晌却又一顿,又言,“还有燕卿的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非她来得及时,恐怕燕卿如今也得受伤了!”
突然被点名的燕云柳被迫在晃神之中清醒过来,二话不说就起身跪在了一边,两手在胸前一抱,作揖低首回应道,“陛下说笑了!草民既然是陛下的队友,就应当时时刻刻保护在陛下您的跟前,陛下有危险,草民自然应当以您为先,尽力让您不受任何伤害……”队友?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越昭然听了燕云柳如是说法,才刚一直揪着的心却倏忽开解了不少,深觉燕云柳似乎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两面三刀——这可不是个贬义词哦,毕竟人在朝堂飘,哪有不挨刀?若是你没学会两面三刀,怎么能挡住各方朝你飞来的好意或是恶意的风霜刀剑呢。“至于草民的妻子——既然草民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您的安全,那么作为草民妻子的她,自然也应当跟草民同进退……”燕云柳一句一句淡然说完,才稍稍抬了抬头,朝着皇帝又作一揖,皇帝拊掌大笑三声,这才笑道,“哈哈哈,燕卿所言甚是,只不过朕从前想着,这燕卿你娶的是越大学士的嫡女,没想到,这越大学士还会教导女儿这些呢?”
这又是什么骚话?难不成皇帝当真怀疑了林威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谋?而且还……还顺带将林威的师傅燕云柳的爹越昭然的公公燕大将军给列入了怀疑对象的行列?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可怜此刻还在边疆平定匈奴之乱的燕大将军是人在边疆坐,锅从木兰来了!跪在地上的燕云柳蓦然一紧身子,半晌才故作淡定的笑说,“陛下说笑了,草民的妻子在嫁给草民之前,确实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要说刀枪剑戟了,就连厨房中的菜刀都不曾碰过——不过陛下也知道,我们燕家向来重武,草民不才,又好为人师,这才教了她两招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天还真就派上了用场……”“再说了,也多亏了林副将带人来的及时,这才能保证了陛下和草民的平安归来呀……陛下您说……”燕云柳刚想顺势替林威求求情,可是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一抬手的动作给打断了,“燕卿好了!林副将的功劳,朕——自然不会少了他的。何须燕卿你,置喙啊?”
心感不安的燕云柳蓦然抬了抬头,这才看清皇帝面上并不好看的表情,难道皇帝真的已经认准了林威的罪过么?燕云柳不敢多想,自然也不敢再多提后话,只好低眉顺眼道,“陛下英明,自然会赏罚分明,不会委屈或者冤枉了一位好臣子……”“好了燕卿,起来吧,坐回去。”
皇帝被燕云柳反反复复的提及,多少也露出了几分不耐之意,抬手朝着燕云柳挥了挥,示意燕云柳抓紧闭嘴,转而才将怀中美人也给撒开,半晌没了后话。可是燕云柳多少还是有几分不甘,刚想再度开口,就被越昭然硬生生拉了下来,直接摁到了座位上头……只听越昭然在燕云柳耳侧小心提点道,“点到为止,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给搭进去,若是今天你惹怒了皇帝,来日林威将军真的有事儿,谁能一救?”
燕云柳心有戚戚,但还是得听劝,只好暂时压下心中难耐的话音,安安静静被迫沉默。至于站在一侧的林威,早已经许久不敢说话,毕竟自己才是这件事情的直接责任人,虽然方才有燕云柳帮着求情,可看看皇帝的意思,似乎还是不想轻易原谅他——在密林之中的时候,林威就已然表明过自己一力承担的决心,现下再说,恐怕会让皇帝更加反感,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等候着皇帝对自己的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