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静的沉默不停蔓延的房间，言非伏在桌面的手心腾腾往外冒着汗，不知道自己这只手，再过上片刻还能否好端端的呆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寒光一闪几乎在一瞬间，言非的眼睛被匕首的刀光晃的生疼一下，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来在眼前挡了挡，但是放在桌上的那只手，却一点都没敢乱动，似乎生怕这挪动的一寸地方，就足以将他的小手指头平白断送……随着‘啪’的一声，匕首就深深扎进了言非面前的木桌子上头，那是一张略显老旧的木质桌子，言非分明记得，他在刚刚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发现了，那张桌子上头，可是有不少的古怪痕迹呢，可是谁能想到，那些痕迹会是这把匕首带来的呢？言非的手仍旧一动没动——那把散发出凛冽寒光的匕首就在他两根手指头的缝隙之间，稳稳当当的占据了正中心的位置，可却偏巧稍稍远离了他们，让手指的主人很是艰难的松了一口气。“老板，您这也，太客气了，是要将这把好刀送给我么？”
言非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轻松，却又不是完全的轻松，他能听见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胖老板从喉间轻轻荡出的一声低笑，那分明也带了嘲讽才对。可一贯臭屁的言非却在此刻打了蔫儿，他是万万也不敢再多说话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他的手还是不是他的手，他的手指头还是不是乖乖的呆在原本的地方。“小子，你还不错——”胖老板笑完，就朝着言非这般说道。紧着，胖老板就把深深扎进了桌面的匕首给拔了出来，溅起的木屑落在了言非的手缝里头，轻巧又细碎，很快就消散了来过的痕迹。要不是言非此刻还在紧张之中未曾回神，说不定他就多动症一般的妄想去抓住那碎屑的尾巴了……言非对着胖老板嘿嘿一笑，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说道，“您过奖了——既然如此，我可以来您的钱庄打工还钱了么？”
面对他的问题，胖老板不答反问，“行了，怎么还不挪开你的手？想再试试我的刀和它哪个更快不成？”
胖老板将入了鞘的匕首擦拭了一番，接着便准备将它重新放进暗处言非看不到的地方，不过似乎没等到言非的回答之前，他就并不打算简单的那样做。其实倒也不是言非故意挑衅，才会迟迟不将手给收回去，而是实在掌心冒出了不少没出息的汗，要是收起手来，铁定就让胖老板看出他的紧张来了——可是也总不能一直拿手挡着吧？那样只会冒更多的汗。言非的小脑袋瓜子滴溜溜的一转，在抽回手的同时，飞速将身子压了过去。“啧，别藏了。”
胖老板又笑了，可是这次的笑，却跟方才那种不屑一顾的冷笑很不相同——仔细听听，倒像是真的觉得好笑的那种笑声，落在言非的耳朵里头，莫名的让言非感到很是安心。也许这也是他表达对别人认可的一种方式吧，言非自我安慰的想到。可却突然明白过来老板为什么笑的那么轻松——因为他看见了自己藏起来的汗渍，那可实在是太过丢人了。“嗯？”
言非忍不住又往前蹭了蹭，接着才故作无知的用鼻音问道，可是他的眼光正四处躲闪，很是适当的出卖了主人此刻的心情。胖老板的眼光朝着言非拼命藏起来的地方看了看，一壁努努嘴说道，“你那点汗，不叫丢人——你不知道，我的这张椅子，让多少人屁滚尿流过……”还不等他的话音彻底落下，言非就顾不了许多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并且十分后怕的皱起眉头，往后撤着身子喊道，“我靠，那你们有没有给这张椅子做定期检查和清理垃圾啊！”
……也许是因为存心想要逗逗言非，胖老板很是遗憾的收起了笑容，接着说道，“很抱歉，暂时是没有听说有人会负责清理这张椅子的呢——”“不是我说你们这群人也太不负责了吧！这是…这这这是……”一贯伶牙俐齿的言非却在此刻突然语塞，可能是坐了别人撒过尿的椅子的缘故，让他的整个大脑都被反胃的恶心给充斥填满，再也没工夫瞎想些其他的东西了。坐在黑暗之中的胖子老板咧嘴一笑，两手在身前一叠，十分从容和淡定的打断了言非叽叽喳喳的后话，“那么，你还要不要到这么不负责任的地方来打工抵债呢——？”
“来，一个月多少钱多久能还清我们两个人都收么？”
……很没出息的言非最终还是在现实之下低了头，非常狗腿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坐到了胖老板眼前的座位上，而后咧开嘴巴摆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等候着老板的回答。胖老板果然被言非气的翻起了白眼，但说话的态度却还是保持的不错的，“两个人？你先前怎么没说过是两个人——另一个呢？”
言非这下就有点拿不准了，只好往后退了退身子说道，“生活不易啊老板，这账是我们两个一起欠下的，要是单我一个人来还，是不是有点不近情面了呀——”言非不停绞弄着自己的两手，却听那胖老板轻叹一声，说道，“两个人可以，但他的工钱不会比你高，明白了么？”
什么意思，这是要给自己一个还算不错的职位啊？言非两眼放光，转而点了点头说道，“明白，明白明白！”
“大兴赌场——你们明天去报道，自然有人带着你，不过，你们每个月的工钱都会被算在还账的银子里面，但我也绝对不是周扒皮，不会让你们白干。我们赌场一贯讲究选贤举能，若是你的业绩不错，我自然让你得到应有的好处，明白了么？”
呵，一个破赌场，还用上什么选贤举能了？言非心中颇觉不屑，但好歹忍住了一张臭屁的嘴，什么都没有往外瞎说。心中略一合计，言非才朝着那个胖子点了点头，毕竟这大兴赌场不在京城正中，想必从前家中的人也不会三天两头往赌场跑，只要他略一装扮，应当不会有人能把他们给认出来的罢……正在晃神之际，那老板却又将方才搁进去的匕首给拿了出来，啪的一声砸在了言非的跟前儿，“你小子，还算不错——这个，送你。”
言非被那一声惊得够呛，慌忙回神，将刀子往怀中一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