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声四下散开，一声声抽打在金殿地砖之上，引来身侧众人声声叫好，燕云柳也因此而生出了更多的兴趣，眯了眼眸啧声轻叹一句，“这小姑娘，鞭子还耍的像模像样的——”“你就不觉得她有点危险？”
越昭然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终于能够跟燕云柳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之后，才开口如是询问道，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他就是觉得，这姑娘有几分不太对劲：自来入殿面见圣上，都是不许佩刀带剑的，她倒是会钻空子，拿了条鞭子来——可你说这应当被算作利器呢，还是不被算作利器呢？实在让人有几分摸不到头脑了。“你方才可是说的好听，说人家有趣呢，怎么一看人家耍鞭子了，就说人家危险？”
燕云柳玩笑的朝着越昭然戳了戳手指头，而后才两手往前胸一环，低声说道，“果然你是叶公好龙，哦不对——这应当被叫做，越公好……”“好什么比较合适呢……”燕云柳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一阵子，也没给这姑娘想到一个好听又合适的代号，最后只能叹息着表示放弃，而后摇着头说道，“她的鞭子，太急了。”
“什么意思？”
越昭然虽然心细，平日里也习惯在别人的细小动作和话语之中观察别人的变化和漏洞，但是遇上这般能打的姑娘，可就要退居幕后了，毕竟燕越二人之中，还是燕云柳更为擅长这些东西，而且据她所说，一个人打斗的风格，多半代表了他的个性与习惯。如今乍然听见燕云柳道一声急切，越昭然自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询问一二了。“你看啊——”燕云柳将手一抬，尽量在不被别人发现的范围内将阿史那媛手上的动作分析给越昭然看，“方才那鞭，她应当留手的，毕竟前面就是帝后，鞭子作为武器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它的行程足够长——但是在表演中，这就反而成为了一种劣势。”
“鞭子是软的，手上不好控制，不该在这样窄小的位置进行表演，况且又是对着帝后，若是有所不慎，恐怕会惹祸上身的。”
燕云柳越说，越觉得奇怪——怎么这丫头也不知道收一收手上的力气，光她看见的，皇帝和皇后都被鞭子逼着往后退了三四回了，可是阿史那媛明显是能够看出来帝后二人的退避的，但完全没有后退或者收一收手上力气的意思。“你是说，她的鞭子里有杀意？”
虽然越昭然不懂得什么鞭法剑招，但是好在他还算得上了解燕云柳，三两句话里便抓住了重点，并且直截了当的问了回去——不论用的是什么武器，每一个习武之人的眼睛里，都应该带有杀意——但那应当是留给敌人的，而不是留给皇帝和皇后的，即便阿史那媛是突厥王女，也不该将皇帝当作自己的仇人，因为一旦如此，对众人都不会有任何一点点好处。“难道你不觉得吗？”
燕云柳终究也学会了不答反问，她转眸往越昭然那边看了看，而后才又说道，“不过，我觉得应当还算不上是杀意罢——可能她只是有点不怎么服气罢了，一个众人宠爱的小公主，在天朝受了委屈……”“若换了是你，你服不服气？”
越昭然听得燕云柳这般说，唇边不由得染上了一层欣慰的笑意：没想到如今的燕云柳也学会了分析别人的心理状态，当真算得上是，孺子可教也。“你说的没错，她现下肯定有点不服气的——毕竟我听说，这个突厥小王女，是全族之中最受宠爱的公主，可没有几个人敢给她脸子瞧的。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中成长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身有傲骨、不懂何谓弯折的。”
可惜，皇帝让今天的她弯了腰——或者说，这事儿里头也有越昭然的一点点功劳。也许今天的情况下，换了是谁都会非常不服气，毕竟……毕竟人家在突厥也是个高高在上的王女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你不知道？”
燕云柳唇边染上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似乎对于这个小姑娘的不得不低头，表现出了不少的嘲讽之意。越昭然心里本能的觉得有几分奇怪，人家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的来了，好像也没怎么招惹到燕云柳罢？怎么燕云柳打从一开始就对人家这么大意见呢…想到这里，越昭然也不由得低声替那丫头说了两句，“可人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这般，也挺不容易的嘛……”“她不容易？！”
谁知道自己才说了一句，燕云柳就如同火药桶被人点着了一般，行将要炸，“她出生高贵，放着好好的王女不做，干什么跑来做使臣啊？你觉得她不容易，没准儿人家不过就是把这事儿当成个乐子罢了！”
“你怎么…那么大火气啊？”
今天的燕云柳，确实是有几分反常的，毕竟……平时都没见她这么易燃易爆炸，“好好，别说了，是我说的不对，咱们吃橘子吧还是。”
其实越昭然是本能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免得当着皇帝皇后的面开始一场唇枪舌战，岂不是太丢人了几分？但是燕云柳却根本不想停下，不但抬手打掉了越昭然递过来的橘子，还冷冷的朝着越昭然瞪了一眼，低低地说道，“那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不容易。”
……“燕……”越昭然根本没明白燕云柳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整个人眸光跟着燕云柳一飞，而后便只能瞧见她起身的身影飞快的闪现到了大殿中央去……手中才刚捡起来的橘子还没捂热乎，越昭然就听见了燕云柳的声音，可是现在的燕云柳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是在…在跟阿史那媛触手可及的位置。“陛下，王女独自献艺难免枯燥，不如让臣同她一起罢——”这分明就是个尾音上扬的问句，可为什么…燕云柳根本就没有给别人留下任何可以回答的机会呢？她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要上去砸场子的——越昭然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真正吃醋了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一直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或许是平日里将她看作了习惯，于是便忘了，她也是个时而懂事、时而任性‘善妒’的小可爱呢。想到这里，越昭然也不由得低首偷偷笑了笑，笑过才又抬头，紧盯着殿内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