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浓得让人沉醉。
黎青鸾的动作很凶,像是要吃掉谢霁一样。
吻在唇上,唇齿相依着,在交缠中温热。好似一块冷凉的玉石被骤然抛掷进了一坛热酒之中,起初只是不适应,想要逃脱,可紧接着就被沸腾的酒煮得热气腾腾,进而沉浸在了酒香之中,不知是被那热气熏的昏沉了或是被酒蛊惑了头脑。
窗户大开着,月光毫不吝啬地泼洒进屋内,月色本静,可此刻似是也被火热的气氛侵浸,竟也有几分沸腾之势。
谢霁重重扼住黎青鸾的后颈,将她从自己唇上抬起,盯着她:“黎青鸾?”
这个名字明明不过几月未叫,此刻叫来竟是有几分生涩之感。
黎青鸾先是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谢霁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一滞。
直到黎青鸾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谢霁看她脸上神情不似作伪,又道:“沈露安?”
这次黎青鸾动了,她一把扯开谢霁放在自己后颈的手,低下头,再次紧紧含住他的唇,手上的动作也不老实地开始扒谢霁的领口。
谢霁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反压在身下。
黎青鸾满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很是急促,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谢霁。
谢霁低头看她,素日里她太过强悍,以至于忽略了她的长相,温软如江南烟雨,清丽似自青砖红墙之间探出的一株白杏,很漂亮。
可是,这样的容貌,和她凌厉如锋的容貌,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他又怎么会觉得她像她呢?
谢霁慢慢伸出手,抚向她的脸颊,可还没等他摸到她的脸,就被她一手挡在脸前。
谢霁垂眸,只见不知她何时眼神清明,直直而又犀利地看向他。
看到这样的眼神,他恍然。
原来如此,是眼神。她的眼神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黎青鸾觉得嘴上火辣辣的,头晕乎乎的,身上热气腾腾的,不是很好的感受。
还有,谢霁怎么在她这儿?又为什么压在她身上?
可当她的眼神从他红肿的嘴唇移到他的衣领之上时,她咽了咽口水,难不成,她把他给强上了?没有吧?
她刚清醒,防备不够,而且谢霁是谁?一眼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不紧不慢地站起,也不整理仪容,静静看着她。
说实话,此时的黎青鸾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在皇陵时,谢霁因中毒强吻了她一次,她以此为要挟,毫不费力地再次与他合作。她如今这样对谢霁,不知这个黑心的狼崽子想怎么对付她!算了算了,还是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黎青鸾清了清嗓子,道:“我……你……”她支支吾吾,借着月光偷偷瞧了谢霁一眼,这定然是她的错觉,她怎么从谢霁的神情之中咂摸出了一丝委屈?
“我同你没有发生什么事吧?”黎青鸾也站起来,心里有些发虚。可黎青鸾就是有一种我做错了我皮厚的气势,即便心里再虚,面上还是正气凛然。
“没有什么事。”他否认了。
黎青鸾松了一口气,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听他漫不经心道:“你只不过先扑倒了我,然后一直亲我,紧接着我把你给拉开了,哦,这一点你可以摸摸你的后颈,应该有我拉你时留下的痕迹。还有………”
“还有?”黎青鸾木着一张脸。
“当然。”谢霁挑眉,“我拉开了你,可你还是不死心,又开始亲,还上手摸。”
这般说着,他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唇,指尖点在唇畔,如同玉色枝头渲染开了一朵红梅,而后他又展示了自己被打乱的衣领,然后拉开衣领,脖颈下方被捏出的几道红印。
“可看清楚了?”他玩味地问。
“看清楚了。”黎青鸾已经麻木了,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幸好她没有强上他。
谢霁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所以,沈小姐想如何?”
“我想如何?说说吧,你想如何?”黎青鸾已经做好他要刮自己一层皮的准备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唾弃,大男人一个,被占点便宜怎么了?斤斤计较的小人!
他斜睨她一眼,似是能听到她在骂他。
黎青鸾坦然望他,示意他说。
“我要你除掉武安侯。”冷冷夜色之下,他的声音比夜色更冷。
空气静默了一瞬,她木然的表情变得松快,也不知是真松快还是假松快,她笑开:“凭什么?那可是我的生身父亲,这可是我的家。武安侯一旦倒了,家也就散了。”
谢霁则是抽出一纸卷宗递给她。
黎青鸾接过,她冲他摇了摇卷宗:“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就算没有我与你这档子事,你也有把握让我帮你除掉沈家。再加上你早就知道陈氏母女利用流言对付我,正巧趁着我出宫后便来找我,料定我现在准备着手对付她们。”她很是笃定。
“聪明。”谢霁赞她。
黎青鸾坦然:“多谢。”她打开了卷宗,一目十行地看着其上的内容,字字句句触目惊心。她无法想象,真正的沈露安看到这份卷宗是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些事但又无力反抗,所以才装傻的?
可她既然同贺岁安有联系,为什么不向贺岁安求助?
她敛去眼中疑惑,将卷宗扔回谢霁怀中,道:“为什么是我?”
“自己打碎困住自己的牢笼不是件很痛快的事吗?”他道。
“就如同你烧掉永寿宫一样吗?”黎青鸾毫不客气地回道。
“是。”他同样坦坦荡荡。
“这么说来,你还是为我好了?”黎青鸾挑起笑,笑容夹杂着三分揶揄。
“不,你有选择的余地。”谢霁的声音格外平静,“你也可以眼睁睁瞧着我将这武安侯府拆碎,置身事外。”
“谢霁。”重生之后,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明明听来和风细雨,像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但语调却是冷酷果断,又很像她。
他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不过他自认为这只是错觉罢了。
“你真是布局的一把好手。”她如此评价他,因为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置身事外。
因为,沈露安的母亲竟是由武安侯因怀疑她私通而杀掉的!而后沈露安也被怀疑是野种,便被武安侯刻意冷落,此时的陈氏正好趁虚而入,日日给沈露安下药,让沈露安变成了个傻子。沈露安虽是没有变成傻子,可还是丧命醉仙阁,如此凄苦,她又占了她的身体,怎能不帮她一把?
“还有,我猜武安侯是钰王的人。”
谢霁讶异她的敏锐,却又觉依她的能力,她若是没有察觉到才是不对劲。
“想想就知道了,武安侯同你算是无冤无仇,为何动他?只能说他是其他皇子手中的一张牌,是谁的牌呢?与武安侯有过交集的只有钰王一位,这就可以解释钰王为何默许了可以把我换成沈露雪。”
“我在布局,你在此局之中也仅仅是会发挥一颗棋子的作用吗?”他意有所指。
出乎他的意料,她竟于这清冷月色之中俏皮一笑,真的是俏皮一笑。
“保密。”
明明这一笑和她没有丝毫相像,可她笑的那一瞬,她们的脸再次重合了。
我真是疯了,谢霁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