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白练,在浓郁夜色之中展开,有人顶着月色匆匆而行。
将军府门前,有人披着斗篷在踟蹰不前。
“你还真来了。”敞亮的女声在暗沉的夜色中让人豁然开朗。
披着斗篷的人霍然抬头,便对上那有着甜美长相的女子。
见他抬头,她眉眼弯弯一笑,从墙头之上跳下来,站在了他面前。
长松一怔,喉咙有些干涩:“你知道我会来?”
春花一耸肩:“主子说的,你今晚一定会来,让我在此等候。估计看你文弱书生模样又翻不了墙。”她顿了一顿,似是怕他误会,“最后一句我说的啊。”
长松沉默。
“所以,你要不要进去?”春花站着矮他一头,但格外挺拔的身姿却是不容忽视。
长松仍是沉默,他知道,踏进去之后只有两个后果,胜或是败。胜则平步青云,败则命丧黄泉。
春花上下打量他一圈,忽地感叹一声:“主子当真是料事如神。”
长松瞳孔这才聚焦:“你说什么?”
“主子说,你站在府前定会沉默一炷香的功夫,但若是我不同你说这一话,你估计沉默到明早也没有结果。”春花道。
“什么话?”长松面带怔愣。
“君不见长松卧壑困风霜,时来屹立扶明堂。”春花一字一句道,“但这时来运转可是把握在你手里。”
长松听了这句话,浑身一震,眼眶一热。
“进不进?”春花颇有些不耐地打了个哈欠,随即撩起眼皮看向长松。
长松戴着斗篷,遮住了脸,看不见他的神情。
这次快了许多,她听见长松道:“我进。”
简简单单两个字几乎耗费了他半生的力气。
春花顿时笑开:“早说不就好了。”她这般说着,轻轻松松提起长松进了将军府。
极淡月色倾洒进屋内,可屋内燃着烛火,倒是不显清冷了。
黎青鸾手里那瓶万金散,竟是有些发怔地盯着窗前的月色。
“主子。”春花的声音打破了黎青鸾的怔愣。
黎青鸾一边将万金散放到一旁,一边抬眼望去,披着斗篷的长松站在烛火的阴影之下,只能看清他模模糊糊的轮廓。
“来了。”她声色极度平静,可听来又有些熟稔,像是在招呼哪个老友,“坐。”
长松依言坐下,将斗篷缓缓掀开,正大光明地面对着黎青鸾,那张线条温软的脸在烛火之下显得更为温和。
黎青鸾见此,微一挑眉,这倒是个好的开头,懂得坦诚相对,可她却并不出声,长松也在沉默之中。
春花已经卧倒塌上,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虽是暮春,夜晚也凉,喝口茶?”虽是问句,可她说来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一杯升腾着袅袅热气的茶被塞进了长松手中,温热的杯壁暖的冰冷的手渐渐有了知觉。
长松这才开口:“你有什么条件?你这般费尽心思地助我,不会单单只为了助我吧?”
黎青鸾微微一笑:“阁下得秦家主青睐,自是有过人之处,你怎知我贪的东西和秦家主贪的东西不一样?”
闻言,长松彻底怔住了,他抬眸,温婉的女子盈盈笑着,可透过那抹笑意,他却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燃烧。
“姑娘不必开此玩笑。”长松垂下眼帘,语气温和,但态度却是斩钉截铁。
黎青鸾也不再开玩笑,她淡淡说了一句话。
空气顿时停止流动,似是连空气都在震惊她说的话。
长松倏地站起身,打破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在说什么?”
长松手中的茶杯因他忽然起身而洒落了滚烫的茶水,他却恍然不觉。
黎青鸾依旧淡定,她看向长松:“我说的不够明确吗?”
“可是……”长松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像是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在松柏楼苟且偷生,还是在朝堂上策名就列,赵公子选哪个?”黎青鸾抛出两人合作的关键问题,还不忘刻意强调了“赵公子”三个字。
果然,长松脸色一白。
“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做任何对百姓有害的事。”黎青鸾淡淡道,“但这也是唯一的保证。”
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暮春夜间的风终究是暖了些,暖得人心也放松了些。
在这暖风之中,他缓缓坐下,拂去落在手上已经变冷的茶水,看着黎青鸾郑重道:“好。”
仅仅一个“好”字,可就是这一个“好”字不知跨越了多少心酸,也不知承担了多少日日夜夜的苦楚,又不知肩负着怎样沉重的责任。
黎青鸾忽地笑了,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站起身走到了长松面前,将茶杯举到他眼前:“以茶代酒,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长松一滞,随即微笑,抬起手中茶盏碰向黎青鸾手中的茶盏。
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盘旋谷底的清风忽地冲出桎梏,呼啸长空。
一盏茶喝完,长松拱手:“时辰不早了,先行告辞。”
在长松离开之际,黎青鸾犹豫了一下,忽然问:“你原本也是这副模样吗?”
“不,她变了我的容貌。”长松声音有些艰涩。
“容貌能随随便便就改变吗?”黎青鸾有些惊异,全然忘记了还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小龙王也是那般不可思议。
“自是不能,如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无法相信。”长松低低道,“我是被打晕之后被改变的容貌,我也不知是如何改变的。”
黎青鸾怔愣地看着长松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她才垂眸沉思,如果说容貌可以改变的话,那在黎绿腰身边的那个陌生护卫会是贺岁安吗?
春花酣睡着,黎青鸾起身为她盖上了一层薄被,袖手望着窗外冷冷月色。
当务之急是要进入擎苍书院,至于小安子……只能延后再去验证了。
就在这时,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黎青鸾敏锐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