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惊蛰。
在漫长的冬日里蛰伏下来的万物生灵,此时陆续的显露行踪。
春寒料峭,山间内的寒风冷冽如刀,交州内的十万山峦沉静如梦。
“咔擦”
一道刺破苍穹的闪电划破了寂静无声的天空,山林中狂风呼啸,灌木丛林被这肆虐的狂风吹的剧烈摇晃。
“轰隆隆”
头顶上空,闷雷炸响,阴森森的恐怖长空,被那道闪电和奔雷染成了银白色,也照亮了山脚矗立的一座荒废了许久的道观。
道观外杂草丛生,灌木横行,扭曲的树梢极为诡异,观外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
透着孤独与冷漠。
道观由山岩打磨建造而成,四面墙壁皆是密不透风,说不出来的古怪,房顶不是由木头制成,反而是一块巨大的石板平铺在墙壁之上。
整座道观极不寻常。
轰隆隆
不消片刻,闪电和闷雷此起彼伏,越来越大,风云密布。
漫天的黑云在天空中蒸腾,一张肉眼可见的红色巨网缓慢的隔绝了此方天地。
在那无边无际的巨网上似乎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俯瞰着众生,云雾中不断闪烁着的银色光芒,十分诡异。
猛烈的狂风更加肆无忌惮的呼啸,像是一头荒古巨兽发出了惊天怒吼。
天空中雷声炸裂,像是要撕裂苍穹。
已经在山里行走了两天的秦无衣,一身泥泞的躺在破落的道观中,他很庆幸,在如此恐怖的天气之中竟然还能找到此处地方来遮风挡雨。
他太累了,从山里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行走于荒野林间并且独行近百里,可见也远非寻常少年可以比拟。
道观外暴雨拍打着树叶,噼啪作响。
“爷爷,快看,前方有一处道观。”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道观说道。
“铭儿,慢点,雨天路滑,小心摔倒。”紧接着一声慈祥而又充满担心的声音响起。
一对爷孙匆匆忙忙的跑进了这间道观。
“啊”小女孩当先冲入道观后,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的尖叫:“爷爷,有鬼啊!”
正在睡觉的秦无衣猝不及防的被这声尖叫吓的原地蹦起,他没想到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有其他人在,而且恰好也来到了此处道观。
“胡说,哪里有鬼?!”
那位老人身子坚毅挺拔,虽然略微佝偻着身子,声音却是异常厚重。
这对“不速之客”像是进山狩猎的农户,手里还提着几只野兔,身后背着一把苍劲有力的弯弓。一身粗布麻衣外面裹着蓑衣斗篷。
秦无衣顿时目瞪口呆。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刺破长空,伴随着滚滚雷声震颤了这片天地,那耀眼的闪电将残破的道观笼罩了一层银色。
道观里供奉着的一座泥塑雕像,一闪即逝,借着刹那的光芒,也看不清雕像是何人。
爷孙两人见秦无衣没有应声,只是呆立在原地,于是那少女再次开口询问:“你是谁?”声音甜美细腻。
秦无衣依旧沉默。
爷孙俩眼见秦无衣还是默不作声,于是在道观门口的另一处空地放下弓弩和已经死去的野兔。同时与秦无衣保持着一定距离,自顾自的粗略的打扫了栖身之地,忙活起来。
小女孩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些干燥的杂草,小心翼翼的拿出藏于袖口的火折子,靠近杂草,轻轻吹了几下便将其引燃,然后又从道观的角落寻找到几根腐竹的木柴放于燃烧的杂草之上。
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暴雨倾盆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那老人轻车熟路的拿起一柄小刀,拎着一只野兔借着火光对其开膛破肚。
老人干净利落的将处理好的野兔串入一支箭矢,驾于篝火之上烤着,看他那行云流水的操作,秦无衣心想,此人定然是常年混迹于山野丛林,不然哪能练就如此驾轻就熟的手段。
不一会儿,野兔油脂的芬芳开始在道观内蔓延。
小女孩闻到四散开来的肉香,急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油纸,里面包裹的是香草制成的粉末,她的秀鼻凑上去闻了闻,赞叹:“好香”。
旋即小手捏了一小撮撒在了野兔之上。
“噗呲噗呲”
香草随着油脂一同滴落在火焰之上,发出诱人的芬香。
“咕噜~咕噜”
秦无衣肚子里的蛔虫发出了饥肠辘辘叫声,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门口那侧的这对爷孙。本就被野兔的肉味馋的咽了咽口水,如今又看到小女孩撒下的香草,早已按捺不住的饥饿感顿时浮上心头。而此时,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小伙子是不是饿了?来,这只兔腿给你。”老人察觉到了秦无衣的尴尬,笑了笑说道。
他并没有因为秦无衣刚才的冷漠和无情而心生芥蒂,反而大方的要分给秦无衣一只兔腿。
“爷爷,兔腿是我的!”小女孩义愤填膺的努着嘴。“哼,刚才还不理我!”
“这不是还有一只兔腿吗?”老人看向孙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
秦无衣确实有些饥饿了,人们总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会无缘由的产生口腹之欲;当然,秦无衣也不例外,于是他道了声谢,便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兔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毕竟吃了人家的东西,秦无衣也是感觉对刚才的沉默有些无礼,便当先与爷孙两人攀谈起来。
有了分肉的插曲,便打开了陌生人之间的隔阂,不一会儿双方也就熟悉了。
老人名叫林清远,女孩名叫林洛铭。
秦无衣不知道,生活在山野林间的村夫怎么会有如此好听的名字。但是对方也没有明确告知他们是什么人,因此秦无衣也就不方便多嘴一问,毕竟萍水相逢,怎么能随意询问别人名讳。
眼前的这座山在当地并没有名字,周围有很多这种普通山岭,而这对父子则是住在附近的山民,平常就以砍柴打猎为生。
野兔鲜嫩,肉质富有弹性且没有丝毫的油腻之感。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谁也没有主动袒露身份,只是在寒冷的雨水之中借着篝火的光明带给彼此一些温暖。
暮色渐沉,三人顿时感觉乏意上涌,不多时困意袭来,相继在墙角睡了过去。
观外的雨水依旧没有任何停下的兆头。
迷迷糊糊之间,秦无衣突然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道观内的那尊雕像,心里一阵发毛,仿佛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他。